“王四毛!你个小炮子儿的,这山芋干是不是让你给偷吃了?说!” 我放学刚一进家门,我妈冲着我劈头盖脸就是一通吼,吓得我浑身一激灵,下意识地掉头就跑。 “我说吧!肯定就是你这狗不吃的干的好事!你还敢跑?你给我站住!站住!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我的胆怯,无疑坐实了我的“罪行”。可我也真不是真心想偷那点儿被我妈当成是宝贝疙瘩的山芋干子,实在是因为我太饿了。 但是我妈是不会听我这番解释的,在她看来,那堆本来就少的可怜的山芋干子,远比我这个小儿子的肚子来的重要。 然而我也总不能坐以待毙。刚一冲出家门,我就赶紧扯着嗓门喊:“不好啦,我爹我奶你们快出来呀,我妈要杀人啦!” “怎么了?怎么了?老头子你快出去看看,四毛他妈又抽什么疯?哎呦我的乖孙子,快,快到你奶这里来。” 距我家仅有百步之遥的另一座茅屋里,立马就传来我奶忙不迭的回应。与此同时,一颗花白的脑袋从一扇破门板后面探了出来。我知道,我的警报该解除了。 “咳!咳!”我爹一脸严肃的咳嗽了两声,“四毛他妈,你这是要干什么嘛?” “大,没事儿呢。四毛这孩子不听话,我说他两句。” 我妈赶紧将原本准备拿来收拾我的扫帚疙瘩藏到身后,满脸堆笑地向我爹解释。我妈向来都如此,无论她在我们小孩子(当然主要是我)面前有多么的凶神恶煞,只要看到我爹,立刻就像老鼠见了猫。 我爹以前是*人,后来又做了好多年的生产队长,全村人没有一个不怕他的。但是我不怕我爹,因为我是他唯一的孙子,他稀罕我。 没错。我,王四毛,是我们村已经退下来的老队长唯一的孙子,我大还是公社里的书记。然而这都没有什么卵用,我照样在冬天只能穿着八面透风的破棉袄,照样一年到头饿着肚子去上学。 所以,当我无意中发现我妈还偷藏了一堆山芋干子的时候,就像是阿里巴巴发现宝藏一样,欣喜若狂。但我妈丝毫无视我对于山芋干子的渴望,甚至想方设法的换地方藏,只是为了避开我的视线。她知道,我上面那三个姐姐既老实又听话,是绝不可能背着她偷吃山芋干子的。 我妈如此躲着我,我自然也很清楚。为了让她不至于费劲儿找地方,我干脆假装我真的没看到,逐渐打消了她的警惕性。而后,我便开始了每天的搬运生涯——一早上学的时候,偷偷塞点儿山芋干子在书包,晚上回来的时候,那些山芋干子早已潜伏进我正常干瘪的肚皮。 我之所以敢怎么做,除了确实饿,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一旦东窗事发,会有我爹我奶护着我。 “说他两句?说他两句能把孩子吓成这样?”果不其然,我爹毫不留情地戳穿了我妈的谎言,“你的脾气我还不知道?孩子毕竟是孩子,能有多大错?” “就是就是,”我奶拄着拐杖,在我的搀扶下也挪出了屋,“你什么时候才能把你的火爆脾气改一改,嗯?” 我妈一肚子火,这个时候只能憋在心里,但到底也没忘狠狠的剜了我一眼。 “你看,还对孩子那么凶是吧!你这分明是没把我和你大放眼里嘛!” 我奶因为身体不好腿脚不方便,但是眼神却利索的很,立马就捕捉到了我妈对我的不善。于是,她老人家马上便还我妈以颜色。 “哎呀妈啊,您是不知道,”我妈到底气不过,忍不住埋怨道,“这死孩子太不像话了,他偷东西!” “什么?偷东西?” 我爹的脸立刻冲着我沉了下来。我爹疼我归疼我,但是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却还是立场坚定。他是容不得自己革命了一辈子,居然会有个孙子小偷的。 我一看大事不妙,火速将身子缩到我奶身后,摇晃着我奶的身体,冲着她撒娇: “奶奶奶奶您看……” “哎哟哟,我的乖孙子,莫怕莫怕,有奶奶呢。快别晃了,奶奶快被你晃散架子了……” 我奶满脸都是宠溺,用她枯枝一般的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脑袋,继续
白癜风个性治疗说: “不过你要告诉奶奶,你妈说你偷东西是怎么回事儿?” “奶奶,我饿……”我撇了撇嘴,“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饿!就你饿!家里有一点儿吃的都先紧着你,你三个姐姐都饿得皮包骨头了!你说你怎么就那么狠心呢,啊?” 我妈越说越气,冲过来就要揍我。 “四毛他妈,你打四毛之前,先把我给打了。来!” 我奶寒着脸,一字一顿地说,吓得我妈赶紧收回了手。 “不不妈,我哪敢啊?”我妈陪着笑脸,诚惶诚恐地伸手在我奶的胸口抹了几下,意思是让她顺顺气儿。 “哼!”我奶不为所动,“还有你不敢的?瞧上回四毛给你打的,不是我们回来的及时,我这孙子的命哦……” 说着说着,我奶就忍不住老泪纵横了,而我更是添油加醋的扯着嗓门儿嚎。 全村人都怕我爹,可是我爹却怕我奶,或者说,他最怕的就是我奶流眼泪。 “好了,好了好了,四毛这不是什么事儿也没有嘛!” 我爹赶紧上前给我奶擦眼泪,温言温语地安慰着。我妈却顿时慌了手脚: “妈,妈,您别这样啊!哎呦呦,王四毛你个小兔崽子,你瞧瞧你给我惹的这祸!你说你……妈,妈,都是我不对,您别生气啊!……” 那会儿,我觉得我爹和我妈实在是笨,我分明看到我奶正冲着我狡黠地笑呢。我刚也想笑,却又看到我奶朝我瞪了一眼,还做了一个哭的表情。我赶紧继续哭。我奶又冲我妈撅了撅嘴,我立刻心领神会,一边哭一边跟我妈赔不是: “妈呀,妈,对…对不起,我…我以后……再……再也不偷……偷……家里山芋干子了……我就是饿……” 我妈总算没有再跟我发脾气,自己却流下了眼泪,喃喃地说: “没了,想偷都没了……” “到底怎么回事儿,四毛他妈?”我爹问我妈。 “没事儿,”我妈一把抹掉眼泪,“冬上的时候,四毛他大托人从公社拉来家一板车山芋,嘱咐我刨成山芋干子晒,想着能让咱们一家老小没粮食的时候,有个填肚子的。谁曾想,都让四毛这小子给糟蹋了。上回他挨打也是因为这事儿。那会儿,山芋干子还是鲜的,这混小子嚼得满嘴都是白沫子……” “四毛他妈,别说了。” 我爹重重叹了口气,不想让我妈继续说下去。但我妈好像没听见,还是絮叨着: “……四毛他大不让说,怕其他的叔伯大爷婶子大娘们看到了会偷,会借。我晒山芋干子,也都只敢偷偷晒。谁晓得,人家没偷到,全给这小兔崽子偷去了。这几天家里粮食都没了,我琢磨着,每天抓把山芋干子搁锅里熬一熬,也能够咱们一大家子撑上一段时间。谁知今天一摸那口袋,空了!这下可好,都没了。王四毛,你往后也踏实了,这谁都没得吃了,你也就喝西北风去吧!……” 我妈终于自己说不下去了,我爹我奶也沉默着。我突然想哭,这回是真的想哭。 “爹,奶,妈妈还有小弟,我们回来了!” 我的三个瘦得皮包骨头的姐姐,一人背了一个黑乎乎的柳条筐,出现在我们面前。筐里,都只有少得可怜的一点野菜。 我爹我奶还有我妈缓缓迎上前去,一人搂了一个孩子在怀里,各自长长叹了口气。 “妈,”我怯生生地说,“以后我都不吃饭了,饭留给我爹我奶还有您和姐姐吃。” “不吃饭,你还真喝西北风?”我妈惨然一笑。 “对!我喝西北风!” 我赶忙一个转身,朝着西北方向拼命张大嘴巴,作势用两只手往嘴里扒拉。一边扒拉,一边转身和
白殿风如何治疗我妈说: “妈您看,我喝西北风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的三个姐姐们率先笑了起来。我爹我奶还有我妈也哈哈大笑。我看到他们都在笑,也跟着傻傻地笑了起来。 那个*昏,我们一家三代人,饿着肚子笑得像一群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