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译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孩子,没有之一。 华振博是我见过最会说东北话的江苏人。没有之一。 先说华振博,华博是我的死*,准确说,是我的酒友。我俩特别合适呆一块喝酒,我喝酒后不矫情,他不喜欢女人,喝多了也最多矫情一下。 华振博是无锡人,据说除了温州有一条村的人姓华,无锡也有一条村的人姓华。按理说,无锡属于江南一带,我理想中的江南男孩都是眉清目秀、目光温润的翩翩公子。而华振博恰恰相反。他说着一口大碴子味普通话,有事没事穿着个拖鞋短裤,光着膀子拉着我们出去喝酒。每次喝多了,王雨馨总是嘲笑他,如果是古代,他一定是江南才子里的反派。 他总是眯着眼睛,笑笑不语,偶尔的反抗就是狠狠地朝着地上啐一口口水。 田译是王雨馨最先发现的。那天晚上下着雨,我们仨窝在学校附近的烧烤店涮着火锅喝着啤酒,喝点意兴阑珊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王雨馨瞥到了在烧烤店对面的公交站下站着一个清秀的身影,瞬间王雨馨兴奋地喊着:“田译!” 田译是学校文学社出了名的才子,王雨馨也在文学社,所以对于田译,算是半个熟人,毕竟还不是那种可以随叫随到的关系,所以是半个。 在我们的怂恿后的注目礼中,华振博弓着腰撑着伞走到对面车站。 五分钟后,田译一脸无辜地坐在饭桌前眼神清澈地用筷子夹着牛肉涮着。 透过氤氲的水汽,我看到王雨馨的眼神里泛着慈母的微笑,脸颊慢慢变得绯红起来。倒是奇怪,平日里毛手毛脚的华振博突然变得细腻起来,小心翼翼地夹着毛肚轻轻地在锅里涮着。 “装X,平日里都是一坨肉扔进去搅一搅就吃。”我小声嘟哝着。 那天晚上我和华振博两个化学系的糙汉子拉着文学系的才子聊了一晚上诗词歌赋,田译 说起《越人歌》的时候,突然就随意地笑了起来。 我摇头晃脑听得似懂非懂晕晕乎乎,倒是一向话都说不清楚的华振博,格外认真地听着田译讲。 华振博撑着伞和田译走进雨里的时候,我分明看到两个少年的眼里闪着光。 再一次我们窝在烧烤店吃火锅的时候,王雨馨宣布要追田译。 我狠狠白了她一眼:“人家是谦谦君子,你这见一个爱一个的腐败少年,可得了吧。” 华振博盯着王雨馨看着,突然“噗嗤”一声笑着,摇着头:“就你这样的,人家田译能看上你?” 王雨馨盯着华振博看了很久,狠狠地朝着华振博的碗里吐了一口唾沫,拿着手机便到烧烤店外面的空地上打起了电话。 在华振博一脸懵逼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开玩笑地和华振博说:“完了,馨姐要是表白失败一定会拉起一支队伍干死你了!” “不能吧。” 华振博换了个碗之后,将一大坨肉倒进锅里搅动着的时候,王雨馨哭丧着脸进来了。 她拽着我的胳膊擦着眼泪,在我和华振博诧异的眼神下,王雨馨哭着说:“田译拒绝我了,他说他不知道他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我暗暗觉得好笑,这种拒绝女人的方式太狠了。 透过氤氲的雾气,我看到华振博手中的筷子,掉进了锅里。 大概从这一天以后,对于田译,王雨馨的心态是:我得不到的,你们谁也不要想着可以得到。 我们禁止提起田译,禁止提起爱情,禁止提起诗词歌赋。 再一次见到田译是一个月后,那天晚上照例我们仨在吃火锅。店里推出了一个四人优惠套餐。一大桌子菜上来的时候,我们都深深感觉到了浪费。 “不如叫田译过来吧。”华振博提议。 王雨馨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竟然同意了。 没过多久田译就骑着他的小绵羊出现在了烧烤店,然后蹲着个凳子挨着华振博就坐了下来。 大概是出于对上次告白被“我不知道自己喜欢男人女人”这种很烂的借口拒绝了的仇,王雨馨鼓着腮帮子一直劝田译喝酒,而且劝酒的梗更烂:“不喝酒不是男人。”“不喝你就是喜欢男人。”等等。 田译红着脸低着头,小声地拒绝着:“我真的酒精过敏。” 大概俩人僵持了四五分钟之后,华振博放下夹着肉的筷子,皱着眉头看着王雨馨,“行了行了,女孩子有个女孩子的模样,别老给男生劝酒。”华振博说着伸出健硕地胳膊挡住了王雨馨递过来的酒杯,皱着眉头用筷子夹着牛肉:“田译,都说了,酒精过敏,不会喝酒就别喝酒,都是朋友,朋友面前不至于。” “都是出来玩嘛,开个玩笑还不可以啊?”王雨馨悻悻地收回酒杯,低着头玩弄着筷子。 大概是注意到了王雨馨的表情,田译不好意思地低着头,假装在扒着饭,还不时地悄悄地瞥着华振博,眼神里,充满了感激。 华振博拿起筷子夹起牛肉,大口大口地嚼了两口牛肉,大概也是注意到了气氛尴尬,便拍着大腿:“哎呀,都怪我今天心情不好胡说八道,雨馨,那个你要是想喝酒,哥陪你喝酒,田译陪你喝果汁如何呀?” “你说你们大老爷们,能不能刚一点?”王雨馨皱着眉头看着华振博,声音也提高了几度。 “男人刚的前提是女人得有姿色!”华振博端起酒杯,轻轻地呷了两口啤酒,傻傻地看着我也笑着。 王雨馨白了一眼华振博:“卑鄙!”端起酒杯,猛地灌了自己几口啤酒。 我趴在桌子上,透过装着*色啤酒的玻璃杯,第一次发现了王雨馨的姿色——从此大概每个女孩都有了姿色吧,也许是酒色,我不知道。 之后有发生了一件事情,是很多年后田译告诉我的。 那天晚上田译骑着小绵羊送华振博回去宿舍的时候,在华振博的宿舍门口,田译故意找华振博借520块钱。 华振博从裤兜里掏出邹巴巴的钱包,数了1000块钱递给田译,拍着田译的肩膀说:“多拿着点,应急用,不够随时找我。” 当然,田译并不真的缺钱。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想着要找华振博借520块钱。也许是因为好玩,也许是其他的。 田译把华振博的1000块钱用铅笔在背面做了标志,然后用一本薄薄的笔记本夹着,放在枕头底下。 田译告诉我说,这样子睡觉会觉得很心安。 有一次田译他们学院和我们学院打篮球比赛的时候,刚好作为体育部部长的华振博是裁判。当时球场上因为拉人的时候,突然就起了冲突。 我们学院的篮球队的队长,气鼓鼓地拎着文学院的一名男生的衣领,田译和其他人上去上去劝架,田译被队长一把推开倒在地上,胳膊上蹭破了一大片的皮。 其实这种时候,裁判要做的时候无非就是去拉开架,让双方队员都冷静下来。 华振博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冲了上去,仗着自己个子高,一把把队长推到在地上,粗着嗓子吼着:“都闭嘴!吵什么吵!” 华振博是自己学院的人,这么一推队长,其他人自然是不服而且生气,华振博刚吼完,另一个队员就冲了过来推搡着华振博,田译想要起来拦的时候,华振博一巴掌就推了出去,那个男生被推到在操场上还崴了脚。 后来学生会主席出来了,一群人推推搡搡好不热闹,大家才不欢而散。 “华振博作为体育部部长在赛场上直接和直系学院队员公然撕逼。”很快,这样的字眼占据了学校的微博头条以及饭堂讨论的热点。 有人说华振博被其他学院收买了;也有人说华振博被自家的学院排斥着;还有人说华振博为了追文学系的系花故意帮文学院赢比赛……总之是流言四起。 而华振博这个体育部部长也被暂时停职。 很长一段时间,华振博靠躲在宿舍吃着外卖度日子。 事情发生了两个星期后,我和华振博在饭堂吃饭的时候,我问他:“疯了吗?” 华振博看着我,扒着饭:“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看不惯他们欺负田译。” “两大老爷还惺惺相惜啊?” “不是惺惺相惜,就是看不惯。”华振博一词一句地和我说。 “你丢了体育部部长啊,你要是真的希望田译他们赢,你大可以利用你的体育部长的职位帮田译……” “我不是希望田译赢,我是看不惯有人欺负他。” 我看着华振博皱着眉头,满口大碴子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开玩笑地问:“你喜欢他?” 华振博看着我,先是一愣,然后做了个嘘的手势:“你别声张,我还不确定,而且我也不知道人家是不是就是……” 我点头答应低调的时候,其实我心里已经脑补了一部二十万字的偶像剧。 我是个极度健忘的人,特别是关于喜欢的这种小事。 所以呀,很多时候,喜欢就像是校园里吹过的风,轻轻地,风过后,全世界都不会知道,也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倒是生日的时候,我们四个一块出去唱过一次K,想起华振博之前信誓旦旦拍着胸脯说我生日的时候可以给他提任意要求。我突然心血来潮逼着华振博唱《如果有来生》。 华振博红着耳根看着我,小声嘀咕着不会唱。 “随你,那就算你食言。”我故意假装生气。 “君子一言既出必当驷马难追,我陪你唱。”一向文文静静的田译突然起来,靠近华振博认真地说。 “我们去大草原的湖边 等候鸟飞回来 等我们都长大了就生一个娃娃 他会自己长大远去 我们也各自远去 我给你写信 你不会回信 就这 样吧” 一曲唱完的时候,田译的眼眶突然就红了。 王雨馨突然就喊了句:“田译如果有来生,我要做一本你最爱的书。” 小小的KTV间随即传来嬉笑的声音。 大四的时候,我找了份实习,从此和大多数上班族一样,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每天忙得晕头转向的,偶尔见到华振博调侃几句,但是却再也没有再摇晃着的灯光下喝着小酒,醉醺醺地冲着对方的脸上呼着气。 我也好久没有听过田译这个名字。 倒是我拍毕业照那天,王雨馨来了,田译也一起来了。 田译买了两束花,一束是金灿灿的向日葵花,一束是恬静的杏桐花。 田译走向我和华振博的时候,周边的认识的人起哄着:“哟,两束不同的花啊,大才子准备怎么样送啊?” “哟,杏桐花啊!” 不知道谁起哄出这个词之后,田译的脸突然就红了。 杏桐花其实真的很美,白白嫩嫩的,倒是有几分像是刚刚毕业的小姑娘一般。 华振博看见田译满脸通红,自然地接过田译手中的向日葵:“当然向日葵是给我这么阳光开朗的男孩子的了,这么美的桐花肯定是给我们的女神谢丑丑了!” 说着,华振博从田译手中接过杏桐花递给我:“难得你当一次女神,拿着吧,还不谢谢人家?” 我疑惑地看着华振博和田译呆呆地接过花,说着谢谢。 田译那通红的脸,绯红才开始慢慢散去。 “你啊,都要毕业了,还是这么害羞!”华振博一手拿着花,一手勾着田译的脖子,朝着阳光走着。 我分明看到,田译的脖子根都红了。 我突然才想起,华振博喜欢田译这个故事。 晚上我推掉了其他同学朋友的邀请,和他们仨最后一次聚在小烧烤店刷火锅。 田译准备读研究生。 华振博找了份海外销售的工作。 王雨馨准备当老师。 我说我要写东西,写我们的故事。 他们都笑了,说我们有个狗屁故事。 我也忘了那天晚上喝了多少酒,我只记得那天晚上华振博临走的时候,死活要带着田译买来的花走,特别是我那束。念念叨叨地说什么谢丑丑活了这么长时间难得收到鲜花,赶紧好好保存发朋友圈。 回去宿舍的路上,田译扶着华振博摇摇晃晃走着。 校道上,橘*色的路灯倒映出两个人摇摇晃晃地影子。 突然华振博就在操场的路灯下附近停了下来。 “老田。”华振博抱着头,蹲在地上,“喝酒真的伤身啊,我这会都开始视线模糊了。就要毕业了,你接下来有啥打算啊?” “我啊?”田译盘着腿,挨着华振博坐在草地上,仰起脸,“其实也没啥打算,我先读研吧,然后像我爸妈一样平平淡淡地结婚
白癜风治疗最好医院生子过着小日子吧……嗯,应该是这样的,你呢?” “我啊!”华振博抽出脑袋,看着田译,嘴角扬起微笑,“刚好,我们想的是一样的。” “那是极好的事情了。以后我们俩的孩子可以拜个巴子当兄弟!”田译说着,咧开嘴就笑了起来,一如第一次见到他的模样,笑得好随意啊。 可是,好好看啊。 “老华,想过没有,如果有来生,你希望自己是什么?”田译随意地笑着,认真地看着华振博。 “下辈子啊,那我就做一个女人好了。” “你做女人啊,那还真是丑。” “总是会遇到眼瞎的。” “也是。” “行吧,明儿联系。我差不多宿舍到了,你先回去吧,我给我丑儿说两句话,这不她要搬宿舍了。” 田译点点头,冲着我们挥挥手便一个人走进了夜色里。 这是我最后一次在学校以学生身份看到田译,田译告别的样子真
中度白癜风怎么治帅。他看不到华振博眼睛里泛着泪光的表情,华振博兴许也是看不到田译红着的眼眶吧。 “你认怂啊?”看到田译走了,我推了推旁边的华振博,“你倒是给他说啊!” “不说了,结婚生子,那可比两个糙老爷们是是非非凑合过要过得有滋味儿了。我耽误人家干嘛?” “你……行吧!”我不说话,坐在华振博旁边,拼命地吸着奶茶,发出很大的声响。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华振博突然拽着我的胳膊:“谢丑丑,你知道吗?就是那个下雨的晚上,他笑得好随意,可是我就喜欢得好认真啊。” “滚蛋!” 突然觉得路灯变得有些昏暗。 街,大概是路灯的眼睛,而路灯照亮了街的脸庞。我猜,大概是街和灯都感受到了华振博的心情。 我回到宿舍后,准备随手扔掉花束的时候,可是真心觉得杏桐花有点好看,便悄悄折了两支稍微好看一点的杏桐花,夹在我最爱的书里,做成了标签。 大概两个人的故事到这里就告了一个段落。 毕业以后,我到了深圳,每天过着鸡飞狗跳骂天骂地的生活生活——其实这种生活也适合我,不至于过于枯燥。 华振博去了非洲,偶尔会突然出现在微信上找我聊天,每次我们的聊天结束就是一个“滚”字。 田译去新加坡念了研究生,偶尔看到他发朋友圈也是满嘴之乎者也。 不咸不淡的小日子。 再次见到田译是在田译的婚礼上。 正如之前田译所说,研究生毕业回到父母所在的小城市的一所大学里面当了老师,娶了父母张罗着相亲的一个姑娘。姑娘个子小小的,看起来文文静静的,爱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姑娘长得有点像迷你版的华振博。 那天晚上深夜十二点,突然看到田译发了一张杏桐花的照片,配文是:如果有来生。 大概因为时差的问题,凌晨两点多的时候,我收到了华振博的微信,是一张照片。十张一百块的被压得平平整整的人民币。 “替我祝他新婚快乐。告诉他,这一千块钱就不用还了,当作是我给他的红包好啦。” 我打开那本我随身携带者的书,小心翼翼地取出那两支夹在我的书里的杏桐花——杏桐花,桐杏花,我当时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突然我就哭了,抱着那本夹着那两支杏桐花的我,哭得像是一个傻子一样,泪流满面地。 我没有告诉华振博的是,田译结婚前一周微信上找过我,和我聊起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情。 大概是大三的期末的时候,王雨馨做的一个课题报告和同性恋相关。那天约了田译一块儿去图书馆的时候,王雨馨和华振博先到的。田译到的时候,听见王雨馨和华振博在聊关于同性恋这个话题。 田译告诉我说他清楚地记得华振博拍着王雨馨的脑袋说谁都想要结婚生子啊,但是我就是孤独终老也不会是和你这种肥妹凑合过。 当时田译的心就跌倒了冰窟窿了。 于是,他用了一年的时间去忘记关于华振博的点点滴滴,去联系在华振博面前说“我最大的心愿就是结婚生子啊”,终于在大四的毕业季,他随意地笑着告诉华振博:“我最大的心愿就是结婚生子啊。” 田译给我发来这些文字的时候,我又仿佛看到两年前,那个在路灯下红着眼睛离开的少年。 我以为华振博的眼泪,是故事的全部,可是我忘了故事也有结局啊,而田译红着的眼眶才是一个完整的结局。 我其实也为了这个故事求证过王雨馨——我知道的王雨馨也知道。其实华振博那天将这句话之前,还有另外一句话:“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如果有来生,我想我和大多数人都一样。但是这生还是希望得一人心就够了。” 我也没有把这些事告诉华振博——因为田译已经准备结婚了,大概这一世,彼此平平淡淡结婚生子是最好的结局。 其实我是自私的,我相信田译和华振博两人都经历过了爱与被爱,学会爱和学会放下的这个过程,我相信田译考虑结婚不是一时儿戏也是深思熟虑的负责任的考虑,所以我相信他们一定会幸福。,因为我知道田译和太太一块儿生活的样子,两个人真的好幸福,笑容灿烂。 而我也相信那个满口大碴子味的江苏男孩,也一定会找到他自己的幸福。 我们每个人都会过得很幸福。 而至于那段青春里头的故事,大概路灯和街会记得就好了。 我在微信上回了句:“滚蛋!” 大概这一刻,记性不好的我真的会忘掉这个故事吧。 我把它们拍给华振博,配文:青春里头所有的故事就像是鲜花,有一天会芬芳褪尽,只有夹过它的书记得它们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