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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f03mXLrtdr - 2020/1/25 15:02:00
少爷是从学堂回来的,先生想当然与自己入县学一样,得立言制艺了。一段时间,便命题下去,孰料交卷上来,凑数似的荒瓜葫芦不连一根藤地胡诌一通。看得先生气极生笑,若非要端持斯文,真想一声狗屁不通,执鞭打下去。唤至案前,欲斥责几句,他却问几时再开武科?要先生教他舞刀掇石。把个秀才弄得哑口无言,怔了一会儿,说现兵事重枪炮火器,武举早废,再不考了。少爷大失所望,不说什么,怏怏回座,摆弄他的竹刀木枪。这情形勾起秀才心事,又暗自叹气一回。这些日子,看出东家真意,并不寄望成材成名,便投其所好,找来一二武经,孙子吴子,大略翻阅后,挑出生字讲了,读一遍交予他,由他自去理会。秉持他不跑出门去即为已任,自顾喝茶看书,久而久之,心安理得。保生陪伴少爷,嬉耍之余,反倒认真诵记,先生见他有点悟性,也过细教他两段。  如今衣食有着,都是东家给予,虽知少爷不喜章句,教授时也按部就班,大中小三经不落。诸子之学,涉猎甚广,备案颇费脑筋。仅天文一项,众星有以国与人为名,有以官与爵为名,何以区别?中星之分,有以午为中,有以未为中,其故何也?占天以二十八宿为纲维,分度以赤道为则,唐宋各异,增减取舍,其说可详欤?又以西法比较九章算术,伏学数理精蕴,由浅及深,期通中西之异同,阐悉其中微奥。  不管结果,尽心便是了。  第二天,测了回珠算,笔算讲了捷法后,试着讲三角算法,说了古法句股测量,听得两童睉瞌睡,干脆罢手打发出去。耍了一通,召回来摊书说隐公元年。正经之后,先左氏,再公羊。完了令默写,兼习书法。  保生一笔一画,到腊月,祭伯来了,公子益师死了,卒字一竖收笔,歪着身子让少爷抄了。却想起袁克文他妈妈来。  昨晚先生站起来,不看众人,一句话说了就走了。坝子上面面相觑,来客不晓得他性格,还以为谁把他得罪了,管仓库的冉老二和他是坎上坎下,摆手说,莫管他,就那脾气。  又喝茶。续前话。  日怪,袁克文不想当皇帝么?  凡是日*日怪的,都不是正经事,不是正经话,这样开场,叫日白,叫吹牛。雨天打细娃,晴夜坐院坝,闲着也是闲着,又吹。  还有人不想当皇帝?不可能。当皇帝的好,说书先生在茶馆讲得多,打得日月无光,血流成河,不说远了,比如现在,湖南的兵,贵州的兵,四川的兵,走了又来,来了又换,到处都是兵,争的个啥子嘛。齐王李元吉放箭,李世民就杀了他和李建成,不就是争的那把椅子?昨晚坝上摆的玄武门,这是一种说法,看的刻本。听书的摇头,说本是殷齐二王使坏,着太医放巴豆药了众将,程咬金夹棍之下,英盖史痛不过招了,奸计暴露,秦王埋伏兵马,尉迟恭一箭,程咬金一斧,殷王成了两截,秦琼又双锏下去打死了齐王,李世成才即位显德殿,做了有名的唐太宗。两种说法不一,争了好一阵,还是听书的人多些,占了上锋。昨晚秀才不在,秀才看史经,不定另有说法,秀才开口就是子曰,很少摆龙门阵,龙门阵嘛,反正就是打发时间,不了了之,说唐结束。今晚若非来人说新闻,顺下来,大概是要说岳的。想起李建成正是太子,袁克文使激将法,叫他妹去揭发大哥,想来是一样的。一联想,八十三天短命皇帝,说不定就是下了药。会是哪一个呢?  你们想多了,客人笑了,摇头,说是病死的,肾坏了。又说那袁克文本就是个异人。  他琴棋诗书画无一不精,无一不妙。这袁二公子喜昆曲,腔韵不让名伶,人又长得好,扮相漂亮,却偏爱丑角。他那家世,是看不起戏子的,有一次票戏,袁克定觉得有辱门风,就派人去拆他的台,要砸他场子。两兄弟搞不拢,有人打比他是作七步诗的曹植,除才华相埒之外,如魏王曹丕煮豆相煎,是疑忌他有觎储元之意。到这儿,有人插话,说早就有人预测他老子如曹操将攘夺天下,没想到两家后人也差不多。这有什么奇怪的,大唐李家也不一样,一个赢了一个输了而已。想想也是。客人说这袁克文有点冤,他作诗“绝怜高处有风雨,莫到琼楼最上层”讽谏他老子莫称帝,被幽禁北海。为了避祸,他跑到了上海,现在入了青帮,还开堂收徒。日怪了,不当皇子做混子,确实少见,果然是侗怪胎。天下才有一石,曹子建独占八斗,用他来作比,这袁二应该也是有才的?有才,工书善文,对子作得好,他老师是方地山,联圣。就是太风流了,天天钻八大胡同。八大胡同是个啥子点堡?就是风月场,青楼。哦,是说他爱逛窑子。明白了。  公子王孙,吃喝嫖*抽,少了一样才是怪事。说:莫怪他有此爱好,他妈就是妓院出来的。满坝子眼睛瞪圆了:妓院?这有什么,徽宗皇帝还打地洞会李师师呢。说下去,原来是家有根骨,事关老袁的一桩风流韵事:那时老袁还一心科考,说不博得秀才死不瞑目,二次张榜无名,一气之下把诗书全烧了,自此心灰意冷,混迹烟花巷,一个姓沈的妓女颇有情义,将积蓄全赠予他,自赎身了等他。后来老袁发达,不食其诺,迎娶了她,沈氏善交际,酬对得体,很得宠,惜无生育。又是一坝圆鼓眼,泥泞识马,落难识人,这是个奇女子。老袁无视世俗偏见,也是有情有义。啧啧叹了,猜这就是袁克文他妈了。惜无生育,啷个回事?  袁克文的生母是三姨太,是老袁从朝鲜带回来的,沈氏无后,就过继在她名下。哦,原来恁个回事。  妈屄的,不得肾病才怪了。光棍木脑壳听到两爷子妻妾成群,尤其是袁二公子,据说情人多达数十,忿忿咒那袁克文要和他爹一样,精尽人亡。众人哈哈大笑,劝他莫气,他要真做了皇帝,那就不是十几几十了,后宫三千,夜夜换牌,十年都换不完的。木脑壳一拍大腿,叫一声倒得好。一直觉得那皇帝倒不倒,关我屁事,现在看来,并非卵不相干,还是相干的。妈的,那么多,用不完你均点出来也好啊。想他用不完也要死霸占着不放,木脑壳气得喷鼻血,恨不得从棺材板里一把薅他出来,补上一拳脚。一坝子又笑了,有你哪窝苕儿哟,皇帝不是倒了么,没得皇帝,也冇见你得口汤儿喝。这话说的,木脑壳气一汃,软搭搭干瞪眼儿,不吭了。  因袁二的亲妈,说朝鲜,这个前朝属国。忘了蛮荒之羞,也说区区岛夷,它也配称帝,这不才几年光景就被小日本吃了。这事论起来,就避不开说甲午,顿时泄气。输给那小日本,实是心有不甘。要是袁二他爹不回来,只怕这一战不一定会输,据说当初他还上书要彻底收拾朝鲜,建一个行省,可惜李中堂不当回事。来人说话文雅,乡下汉子粗鲁,想到马关条约,再说九七国耻,纷纷破口大骂李鸿章那个傻麻屄。牵怒起来,如今这乱世乱相,就是他妈卖屄无能,否则哪会天下大乱,还有那个老妖婆,一并骂下去。痛快了,捡起花边,说不止袁二他妈,连韩鲜国王的妇人都被袁二他爹肏过的,这下心理稍平衡了,觉得扳回一局,仿若袁世凯这一炮,隔山打牛击中了小日本,快乐起来,大腿啪啪啪拍得飞红。木脑壳脖子一梗,不耷了,换了神色,哈哈哈笑着,不知想到哪一幕,觍着脸,清口水流下来。  保生想,袁克定他妈是原配,他想他爹当皇帝,是因为他是要做太子的。这大概就是“不以贤”了。假如朝鲜不灭,或者袁克文他妈是日本皇帝的女儿呢?是不是就桓以母贵?  先生讲经,干瘪瘪几段话,叫记下。别说保生年少,便是成人,帝王将相的世界也太远了,遥不可及。两童子没精打彩,到先生说左传,郑伯克段于鄢,人物故事有始有终,听进去了北京专业的白癜风医院。先生本意,是要说孝悌之义,为行中国白癜风医院仁之本,颖考叔爱其母,施及庄公。保生听又是王室两兄弟,想起坝子上的龙门阵,与那孝悌仁义似乎并无关系,懵懵懂懂想,没想出什么。到公羊传,又是两兄弟,一会儿立适以长不以贤,一会儿立子以贵不以长,先生说隐公即位,正是为了桓公将来即位,保生想他是真的么?有些糊涂。  少爷偏着头,天一横地一撇抄完了。保生脑中疑问不消:郑伯克段,使居京、使厚、使之骄横,是放长线钓大鱼,故意整他弟弟的吧?想问先生,抬头看见黑罐在窗边。  少爷笔一甩,拉保生,到门口冲冉先生说:我们做完了,出朅耍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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