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女士的眼前开始呈现出一圈圈的黑暗,思维开始陷入混沌,黑暗却渐渐平静成同一种颜色,长久的安静,直到……刺耳的闹铃声将她从黑暗中一把捞起! “今天我的大外孙会回来,可不能错过了早晨最新鲜的一批小龙虾!” 这是孟女士睁开双眼后脑中浮现的第一个念头。正要起身,身边的人突然翻身下床,啪嗒啪嗒一串拖鞋声很快消失在开门,关门,反锁声之后。 臭老头,又和老娘抢厕所! 孟女士走向次卫,途中并不忘一脚揣在反锁的主卫门板上,笑着诅咒臭老头干使劲,解不出来! 镜中的孟女士眼皮下垂几乎要看不出来曾经双眼皮杏核眼的痕迹,眼角一把皱纹,像是小时后学捏花馍,把一层层折好的面片一扭一转突然间就出现的花纹。头发是花白的,没染过,也再没烫过,低低的束成一个小小的发髻。孟女士记得自己从前头发很多,舍不得剪,长长的垂到腰间,扎个马尾都要扯的头皮疼,所以从来不扎。后来生大闺女的时候掉了许多,生小儿子的时候又掉了一些,到现在,就只剩下这么小小的一团了。 将昨晚留的白粥热了热,拨了些酱菜在小盘子里,热了四个野菜包子,孟女士自己拿了一个,挎起菜篮子准备出门,才听见厕所里传来马桶的冲水声,拖鞋声啪嗒响了一下,又没了声,不由得“咯咯咯~”笑出了声音。那臭老头果然麻了脚! 孟女士健步如飞,一路上遇见街坊邻里都顾不得多寒暄几句,直杀入超市,抢到三斤张牙舞爪的小龙虾扔进自己的推车里才开始慢慢悠悠的挑拣别的瓜果。拿几瓶鲜牛奶,又选一包切片面包。大孙子总是奶奶做什么都爱吃,可是儿子闺女却是被大城市快节奏的生活惯出来的臭毛病! 收获颇丰的孟女士没法再健步如飞的走回去,在超市门口给臭老头发微信让臭老头来接自己,却直到她三十步一停,五十步一歇的走回家里去,也没遇见臭老头!回到家的孟女士有些生气,可是看见趴在地毯上撅着大屁股一摇一摆的和老猫对峙的臭老头又觉得好笑,气消了一半。转头看到餐桌上洒落的几颗酱菜粒子和压扁了的米粒隐约可见半个猫爪印子的痕迹,又不由得拂拂额头,表示很头疼。看到厨房的热锅里还温着留给自己的小碗白粥和一个包子,她觉得酱菜粒子和猫爪印子似乎也不是不能被原谅。然而小碗粥下肚,转身看见水池里已经干透了却还没洗过的一碗一盘,刚消去多半的怒气顿时又“蹭!”的一声迅速蹿起,当机立断,孟女士决定,今天不给臭老头做午饭了! 上午九点半,“老妖精”微信群里开始热闹起来,七嘴八舌的开始商议着下月初演出的服装。众说纷纭,意见不一,约定了十点钟在活动中心开全员会议,当面比划,看谁牛逼! 孟女士的家离老年活动中心很近,不出十分钟的路程。她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一早出门时急急忙忙套上的一件闺女穿旧了的运动服罩衫,退了色泛白的桃红,衣角还沾了些泥土,大约是在超市拣山药的时候蹭上去的,一股子迟到的丢脸才突然一股脑儿的涌现出来~感情自己就这么一路遇见了这么多人,还一脸春光灿烂的跟人家打招呼?回想间,孟女士已经迅速的换好了一件绛红色的丝绒旗袍,涂了口红,又将两鬓边的头发松松扯出,一缕弯弯的垂在耳边。收拾完看看镜中的自己,似乎有些太隆重了,然而,时间已经过半,换衣服也是来不及了,于是横一横心,又从柜子里拿出了一只小巧精致的手包,出门会妖精! 老妖精不愧是老妖精,一路上孟女士都偷偷窥着路人的目光,生怕别人看她像看舞台上刚跑下来的小丑,不过事实证明,她多虑了,这年月里,活的精致的老太太多的是,孟女士摇摇头,暗笑自己怎么也变得古板起来。进了活动中心的大门,看见满屋子的牛*蛇神,哦不,是花枝招展的众姐妹们,孟女士开始重新给自己定位“嗯,很好,很素雅。”比程妖精的蕾丝镂空长礼服素,比李妖精的及膝满绣小短裙雅。孟女士知道这两个姐妹是开车来的,一路上收不到多少路人的目光,可饶是如此,孟女士依然觉得,这两件衣服,太……太老妖精了。虽然这次的演出她们团使出了杀手锏,为配合节目效果,也打算在服装上多下下功夫,但因为自信本身实力过硬,她觉得没必要让服装喧宾夺主。活动中心里的人越聚越多,都是团里的成员,孟女士悄悄地找了个角落默默地坐了,看着大家七嘴八舌的争辩,脑子里却渐渐开始盘算着今晚的菜单,一个回合下来,虽是人多口杂,但是都抵不上程妖精的强大气场和李妖精的伶牙俐齿,一群人渐渐分成两派,僵持不下,于是一个个都转过头来将目光都对准了正在神游太虚的孟女士,求个主意…… 孟女士首先有点迷茫,继而又生出些小小的骄傲,某种程度上来说,她是这个小团体的精神领袖,起初“老妖精”这个名字是她鄙弃了一众“百花”“金凤”里最终确定下来的,开始时大家还羞涩,慢慢地也都品出了滋味,一个个都秀出了本色,再想想这个名字,竟然觉得:很贴切!包括此次演出的节目内容,也是孟女士建议定下来的,一群老太太跳探戈,多带劲!舞伴是最终杀手锏,清一色的舞蹈学院一年级的小鲜肉外援,身姿挺拔,面容精神,让人怎么爱都爱不够的模样。不过这个可不是孟女士能请来的,是程妖精在舞蹈学院当校长的女儿,大手一挥,给老太太们伴舞就成了这群孩子们的中期作业,表现好的期末表演考试的时候平均分加5分!才入学的孩子们多单纯,多听话,多积极呀!一个个倾囊相授,但是也要求严格!所以训练效果也甚好。 孟女士不动声色的收起她那点小骄傲,整理了整理衣襟,正想着该如何从她满脑子的蒸鲈鱼,烧牛肉中给出大家都满意的服装意见,突然有人拍手笑到: “我说人家小孟怎么不出声,也不着急呢,原来早就想好了,你们看她穿的这身旗袍,不就正好,开叉再高点,做动作也方便!” 一边说着,还一边拉着孟女士起来,一个上步,这个转圈,甩头!嗯,完美!用旗袍做演出服装,就这么定了! 至此为止,孟女士还没有说过一个字来表达自己的想法,这次,算是歪打正着吧! 钟敲12响,大家渐次散去,孟女士喜滋滋的走在回家的路上,盘算着午饭做什么才能快速又美味。她想,臭老头应该快要饿坏了!煮饺子吧,冰箱里有现成的,上回包了冻起来的,正是臭老头爱吃的馅儿,热腾腾的调一碗酸汤,加虾仁,加紫菜,点一滴香油提香,再撒点小香菜,嗯,完美了! 心里有了筹划,孟女士脚下生风,能快就到家了,踏进电梯的时候,孟女士还在想,再拌个小菜吧,看起来也丰富点……12楼,孟女士才踏出电梯半步,就看到美团外卖年轻的小伙子帮着合了自家门,然后一个转身向电梯飞奔过来。孟女士顺势收回了那只才跨出去的脚,又回到了电梯里。煮什么饺子?调什么凉菜?不是说好了今天中午不给人家做饭了吗?瞧瞧,人家也饿不着,瞎操心什么! 孟女士的午餐是在肯德基里解决的,在一群朝气蓬勃的孩子中间,她一个人解决了汉堡,炸鸡,薯条,然后对着半杯冰凉的可乐开始后悔!自己可是要穿着旗袍登上舞台表演的人呀,这都吃了些什么?又不是二十出头的年纪了,怎么吃也不见长肉,再和老头置气也不能拿自己的胃撒气呀! 对着柱子上明亮的能映出人影儿的亚克力板,孟女士悄悄地打量着自己,脸还是比较饱满的,还没有干瘪到眼眶突出,颧骨高耸。眼角有一把褶皱,其他地方几乎没有,臭老头说,她那把皱纹是笑出来的,充分说明了孟女士嫁给他是一个幸福的决定,那是他的*功章,多年来他用这个借口屡次制止孟女士一时心热想要微整容,拉皮,玻尿酸,水光针,肉*杆菌的念头。现在想想,这些年单在这一项上省下的钱,都足够打一枚金功章的了~对于家庭存款计划来说,臭老头确实功不可没! 脖子上的肉皮有些松了,确实人家说,看女人的年龄得从脖子上看,这地方这些年和脸从来都是一个待遇,可是还是衰败的快些,它就像一个脾气倔强的坏邻居,油盐不进,白瞎了那些金贵的精华液! 再向下打量,嗯,胸还是有的,没被两个孩子带走,这很好。腰,也是有的,虽然肚子里现在里面塞着,炸鸡汉堡和薯条,显的圆润了些,但是,也还好吧…… 孟女士有些不自信,她从来都是这样,一辈子,总能迅速的找出别人身上的优点,然后对比自己的不足。比如身材这件事吧,年轻的时候她一直羡慕自己的母亲,母亲生了一副南方女子的骨架,小巧玲珑的不像话,不盈一握的小腰,一直都是那样,年纪大时皮肉松了,也未见发福,一生中最丰腴的时候大概就是怀着自己的时候吧!在孟女士在青春期里迅速长高长开的时候,人人都要惊讶的问一问,这是你闺女?吃什么长这么高? 孟女士是挺高的,至少在她生长的那个年代,她绝对是为拉高女性平均身高值做了贡献的。收获同性羡慕不少,收割异性青睐不少,她一边暗自窃喜,一边仍然期望着能像母亲希望显得小鸟依人。理论上说,这应该是个悖论,幸好,臭老头的出现很完美的解决了这个问题。 孟女士生大女儿的时候异常辛苦,因为胎儿比一般孩子要大,七斤二两的大丫头并不是个肉墩墩的大团子,医生说,她家闺女和隔壁床的男宝宝一样重,但是腿比人家宝宝长了4公分!孟女士听了贼骄傲,臭老头听了一脸担忧。这种忧愁一直持续到自家女儿24岁,确定了不会再长个子了,臭老头才放下了一半,直到闺女26岁嫁出去了,他才真正放心了。 在自己女儿慢慢长大的这些年里,幼儿园里开始就高过班级里所有的孩子,从小学到初中,座位永远固定在最后一排,高中时期,有部分男孩子们的身高慢慢长了起来,小姑娘终于显得不那么突兀了,总算没像臭老头担心的那样,高的戳了天……和臭老头担心的不同,孟女士一直担心女儿会在青春期发胖,毕竟孩子他爹不但拥有一个人顶一个半的傲人身高,还有一个人顶两个人的愁人体重。所以在家庭菜单上真是,慎之又慎!还好闺女争气,隔着辈儿继承了她外婆的好基因,“瘦”与“不曾改变”。其实孟女士也继承了她母亲“不曾改变”的这点,只是她不瘦,IBM从来都维持在21-22的健康状态里,胖不起来,这让她很欣慰,也瘦不下来,这让她很受伤。所以在女儿渐渐长大之后,孟女士的羡慕对象开始由自己的母亲,转变成自己的女儿,看着女儿和她外婆一样的芊芊细腰,以及媲美她爸爸的大长腿,孟女士一面羡慕,一面骄傲! 手机屏幕闪了闪,孟女士看到老姐妹发来的照片,剪了短发的她披着长羊毛的大披肩坐在一片草地上,面对着金*色的阳光,背景是一头气定神闲的黑白大奶牛。她没看镜头,但嘴角的笑容十分美好。孟女士笑了笑,回复给她四个字:“百里挑一”。闺蜜回复了一个“害羞”的表情。孟女士又回:“一天啥都没干,尽挑照片了吧!”闺蜜回了个“提刀杀人”的表情…… 孟女士觉得这样真好,地球小的像个村,除了故去的人,没有谁真的远离。比如她的老姐妹,从前是个空中飞人,起初飞国内航班,飞海南飞深圳飞上海,飞成都飞厦门飞上海,飞上海飞上海飞上海……后来飞上海飞的伤了心又伤了情,咬牙跺脚的逼着自己努力了一段时间开始飞国际航班,飞韩国飞日本代购化妆品,飞澳洲代购了一段时间奶粉就没飞回来了,就在那边做起了乡村妇女,和袋鼠妈妈做了邻居。 头一年生了个大儿子,金发碧眼的很帅气。五年后生了二儿子,黑头发黑眼睛同样帅气!这是孟女士第一次确认了,原来欧亚混血的宝宝也有长得像亚洲人的!从前耳听为虚,此番总算眼见为实了。十年前闺蜜生了个小闺女,发来的照片里粉白软糯的一团,眼睛碧蓝碧蓝的像泸沽湖,孟女士当即决定带着大女儿去探望,打着拐了她家大儿子当女婿的小注意,这样以后自己的小外孙不是也有了¼的外国血统不是?说不定也会是个金发碧眼的!然而并没有成功。但是却另有意外之喜,不过这都是后话了,暂且不论。 孟女士的午饭吃的有些腻味,她开始猜测臭老头的外卖点了些什么?臭老头的嘴后来叼的很,吃东西很是挑剔。他爱吃,早些年两个人谈恋爱的时候,常带着孟女士大街小巷的搜罗美食,从饭馆子到小摊子,总能找到不一样的美味。孟女士也喜欢吃,不过她对味道不怎么敏感。臭老头说:我们去吃火锅。孟女士说:好呀好呀!臭老头问:“好吃吗?”孟女士说:“好吃呀,好吃呀!”臭老头说:“我们去吃炒菜。”孟女士说:“好呀好呀!”臭老头问:“好吃吗?”孟女士说:“好吃呀,好吃呀!”总之他带着她吃的,从没有她觉得不好吃的。不过臭老头总是很有见地的,“这家的鱼滑很Q弹,不过牛肉差了一些”,“那一家的小排做的不错,下回试试他们的虾球”。孟女士依然回答:“对呀,对呀!”“好呀,好呀!”后来两个人结了婚,发现总在外面吃饭也怪腻味的,又很贵,一个月下来两人的收入几乎没有什么结余,于是孟女士开始逛菜场,从一开始的悄悄地找个年纪大些的老太太跟在后面,等着老太太杀完价时便跟一句“我也要”到后来轻车熟路的翻拣杀价,总能用最便宜的价格买到最新鲜的蔬菜水果,这期间是过了多久呢?孟女士记不得了,她有时候觉得骄傲,又有时候觉得悲伤。骄傲在于解锁了新技能,悲伤在于,从前自己不屑的模样,后来都出现在自己的身上。所有的妈妈原来都不是一开始就是妈妈的,她们也曾是天真烂漫的姑娘,也曾是甜蜜的新婚燕尔,后来才成为了无所不能的妈妈。 孟女士确实不大喜欢买菜,但是孟女士喜欢做饭,她认为这是平凡生活里的一种伟大魔法。做一桌子好菜,无论是做饭的人,还是吃饭的人都有满满的幸福感。那些年为了臭老头刁钻的味蕾,孟女士学会了很多,煎炸烹炒,不在话下。并不是说厨艺有多高超,孟女士觉得,做饭这个事情吧,很大程度上是口味的传承,每天万家灯火时,一个个厨房里飘出缕缕的炊烟,很多人做着相似的食物,却做出不一样的味道。大家似乎对于“下馆子”的包容度很高,每一道科班出身,味道标准的菜品大家都是接受的,然而在自己家里,却各有各的味道,它来源于两个家庭口味的传承与融合。比如孟女士,她做菜的手艺启蒙于自己的父亲母亲的教授,改良于自己婆婆的指点,成型于自家臭老头和孩子们挑剔的味蕾。有好些称不上秘方的秘方,在每一个家里的厨房都秘密的存在着,比如孟女士从来没有吃到过哪家的韭菜鸡蛋饺子比自己母亲做的好吃,味道最相似的大约是父亲的手艺了。而婆婆手把手教过自己的红烧肉,在臭老头嘴里总还是少了那一丝味道,具体什么味道,他又说不上来。孟女士有一度很沮丧,于是她异常频繁的去包饺子和烧红烧肉,吃到臭老头带着孩子们偷偷下馆子以逃避品尝,都没做出她想要的味道,孟女士觉得自己很失败,可是女儿却说:“妈,我觉得你平时做的就很好吃,比外婆和奶奶做的都好吃。”孟女士又求证了小儿子,得到了同样且肯定的回答,她觉得自己的精气神儿又回来了,不管怎样做,只要孩子们喜欢就好啦!很久以后,孟女士偶尔想起这件事,想到了一句很矫情的话:每个厨房里的秘方,大约就是母亲的那一双手吧! 孟女士想着臭老头的午饭,一双脚不自觉的就往家里去。开了门,家里静悄悄的,往房间里走走,才能听到浅浅的鼾声,臭老头睡了。孟女士走进厨房,准备迎接一片狼藉,然而并没有,没有汤汤水水的案板,也没有汁汁液液的外卖盒子。水槽里干干净净的,垃圾篓里干干净净的,和自己早上离开家时一模一样!难道是臭老头吃过饭都收拾干净了?孟女士觉得不可能,于是她蹑手蹑脚的走近臭老头,将手伸进被子里摸了摸臭老头的肚子,虽然是肉肉的,确是有些软软瘪瘪的,他没吃饭!孟女士突然觉得很愧疚,觉得自己中午的脾气都发错了地方,好像她从来没有想过中午不做饭,就是要饿臭老头一顿一样!她这会儿觉得自己很可恶,像个丑陋的后妈,而臭老头就像个受委屈孩子一般,没有吃的,只好去睡觉,睡着了就不觉得饿了。 孟女士又回到厨房,从冰箱里取出冻好的饺子。打开冷藏室想要拿点青菜时,却发现早晨自己摆放整齐的蔬菜硬生生被挤像两边,中间放着一个不大的蛋糕。原来中午的外卖小哥送的竟然是这个吗?臭老头又突发什么奇想,难道是怕自己忘记了买蛋糕,所以他先买了?可是这样小小的一个,怎么够吃呢?还好儿子昨天电话里说过,今年的蛋糕他来买。 孟女士炒了个香味浓重的孜然炒肉,煮了一碗酸汤饺子,又拿了块嫩豆腐,打算拌个清清爽爽的小葱豆腐,臭老头不知道何时醒了,捧着大碗先给自己的嘴里塞了一个饺子,烫的说不出话来,却还是用手阻止了孟女士拿小葱的手,另拿起一罐酸奶塞进她手里。酸奶豆腐,这是孟女士的自创菜式,开始以为是黑暗料理,后来成了家中的保留甜品。细细滑滑的嫩豆腐,用勺子碾碎了再拌上酸奶,乳白色的一小碗,冰冰甜甜的,简单又美味。 臭老头吃饭很快,想是饿的狠了,风卷残云般的吃完了饺子和半盘菜,又要起身去找个馒头,想就着吃完剩下的半盘菜。孟女士劝他少吃些,留着肚子消化消化,晚上还有顿大餐。臭老头眼睛瞅了瞅厨房,似乎想到了什么,也不再去找馒头了,捧着个大碗,吸溜吸溜的喝着酸酸的饺子汤。老猫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窜上臭老头的膝头,立起身子前爪扒拉着桌面,试探着要把脑袋往那碗酸奶豆腐上凑,孟女士拎着它后颈上松垮垮的皮肉把它按在了自己怀里,手指一下一下的挠着它的肚皮,挠着它的脖子。老猫叫奥利奥,它是一只橘猫,身上没有一块黑斑或者白斑,但是它就叫奥利奥,它的前任,一只通体纯白的猫叫夹心,再前任是一只鼻头黑黑的暹罗猫叫饼干。饼干和夹心都老了,走了,奥利奥也老了,所以孟女士不敢给它多吃什么,怕它生病。她还没想好下一只要养个什么样儿的猫,要叫什么名字呢。 孟女士眯了眯眼,耳畔响着臭老头喝汤的声音和奥利奥喉咙里发出的咕噜咕噜的声音,她觉得时间似乎都慢了下来,阳光透过窗户晒进来投下窗外树的影子,一分一分的在移动,五月,还没有蝉鸣,岁月安宁的不像话,孟女士也在这安宁中腾起一丝丝的困意,她迷蒙的看着眼前棱角模糊了不再俊朗的臭老头,心里却想着刚才看到的蛋糕盒子。塞拉维,那句法语的翻译是:这就是生活啊~ 今天下午,孟女士家的厨房显得特别拥挤,每一个锅碗瓢勺似乎都有用处,唯一没有用处的是臭老头,他负责偷吃,美其名曰:试菜。孟女士才炸出来10个肉丸子,被试掉了5个,气的孟女士抄起长筷子直打他的手,臭老头走开,转个身掀开锅盖又去看了看锅里炖着的牛肉熟了几分。挑一块塞进嘴里,烫的吱吱哇哇一阵乱叫,孟女士赶紧递了个空碗给他,让他吐出来吹凉些再吃,又递给他一杯凉水,让他冰冰舌头。于是臭老头喝一口水,吹一吹牛肉,再喝一口水,再吹一吹牛肉。没一会儿,又拿筷子夹起了牛肉,不过这会学乖了,只是先试探性的咬了咬,撕下来一小块尝了尝,觉得温度合适了,才将剩下的一块儿放进嘴里,嚼了好半天,说了声:嗯,熟了。孟女士心里觉得好笑,她知道那牛肉应该是熟了,但是离软烂入味还欠着10分钟火候呢。不过她又想起人家说的一句话,男人都是孩子,会变老,但不会长大。有的时候真的是像个小孩子呢,孟女士想不出,当初嫁给他时,是怎样生出他成熟稳重,如兄如父的错觉的呢? 天色一点点暗了下来,孟女士的菜也快做齐了,门口响起一阵急促的拍门声,臭老头赶紧着去开门,然后把首先冲进来的小外孙一把捞起来举高高,小家伙兴奋的尖叫。孟女士闻声出了厨房,忙劝臭老头快放孩子下来,她怕摔了孩子,也怕臭老头闪了老腰。 臭老头曾说,“人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真正意识到减肥的必要性呢?就是当自己老了,突然有一天病倒的时候,医生喊来两三个精壮的小伙子围着你用筷子喊着号子:1,2,3用力!但是仍然没有成功!”然而臭老头的体重并不是单纯的需要减肥那么简单,孟女士偷偷的想过,哪怕臭老头真的瘦成一把骨头,大概仍然需要两三个小伙子的帮忙。所以她很担忧。 大孙子从臭老头怀里下来,拥抱了孟女士,甜甜的叫了声“外婆”,吸吸小鼻子,眼前一亮就一头扎进了厨房,从头到尾翻看了一遍,馋嘴的样子和他外公一模一样。孟女士看着这个*头发蓝眼睛的大外孙,她觉得除了长相,自家孙子和其他中国孩子几乎没两样,普通话讲的字正腔圆,筷子用的无比顺手。 没错,孟女士拐带闺蜜儿子的计划确实没有成功,但是她却成功得到一个金发碧眼的孙子。五年前当女儿第一次挽着女婿的手回家,笑着说:“妈,我们打算结婚了。”的时候,孟女士狠狠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中午确定了这个似曾相识的年轻人原来就是闺蜜家邻居那个每天躺在草地上用古董相机拍云朵的少年。臭老头用很不淡定的目光盯着那双交握在一起的手,又在桌子下面一下一下的踢着孟女士的脚,希望她可以说些什么。而孟女士只是神游天外。她在想,原来无论多么开明的父母在儿女的恋爱问题上都得不到一手消息。从这洋小子清晰顺溜的中文水平来看,图谋自家闺女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留下来吃饭。” 这是孟女士的第一句话。 “去买两瓶酒。” 这句是说给臭老头的。 晚上孟女士做了一大桌菜,女儿从柜子中拿出四只高脚杯,才发现爸爸买回来的是两瓶牛栏山二锅头,配着两个不大的玻璃杯。她有些担心,好些年没见着爸爸喝酒了,他不爱应酬,每次聚会结束都是开车把大家送回家的老好人,记忆中只在自己上大学的升学宴时候见他醉了一次,后来自己读研时他老人家好像都淡定多了……不过她老爸的酒量她却拿不准,从前上学,后来上班都不常回家~只是每次回来都能看到阳台上放着几个空酒瓶,从前是天暖啤酒,天冷白酒,后来就常年都放着两个红酒瓶。 结果那天她老爸根本没出手,孟女士一个人就放翻了孟明远。 对了,孟明远是孟女士的歪果仁女婿的中文名,闺女给取的,她说:一个女婿半个儿。孟女士和臭老头相对一笑,谁都没心软,仍然是一口酒就着一个问题将孟明远盘问了个底儿掉。中文说不利索的时候干脆蹦英文,孟女士的英文丢的只剩下“How are you? I'm fine, think you.And you?”幸好臭老头的年轻时候和老外接触多,英语至少口语没问题,不然一定要被亲闺女糊弄了去。 说起来也奇怪,孟女士一直没想通,自己和臭老头,上学的时候哪怕算不上是学渣,也差不多是两个学酥了,当年高考,孟女士是艺术类学生,所以那点成绩好歹还上了个二本,臭老头就更惨淡了。可是为啥生了个姑娘这么牛逼,聪明的可怕,读书一路读到硕士,成绩都是好的,学的还是艰涩生硬的法律,毕业后做了律师。深信基因遗传的孟女士一度认为自己家是不是抱错孩子了,可是看看闺女那双大长腿,又觉得不可能错,再没哪条更能体现出臭老头的基因优势了。 那天臭老头自己做主留宿了醉的不省人事的孟明远,自己亲自去照顾。将孟女士交给女儿照顾。 孟女士也喝多了,不过她的醉相很安静,回到床上就睡了。只是似乎眠的浅,稍有动静就会醒来,叫一声“老头”,看到是女儿在便问:“汐月啊,你爸呢?”听到回答又睡去。如此反复。陈汐月小心翼翼的躺着,生怕哪个动作吵醒了孟女士,直到自己抗不住困倦沉沉的
白殿风可以治好吗睡去。 一觉到天明,翻身看到身边的床上空空如也,孟女士不知去向,隔壁弟弟的房间里她老爸鼾声如雷,也不知道是昨晚几时才睡的。陈汐月起身想去看看孟明远,却看到老妈就靠在老爸的臂弯里睡得很香。 明明是稍有动静就会醒来的人,竟然能在这惊天动地的鼾声中睡得香甜,这算什么呢?是生活?是爱情? 孟明远没有打鼾,他呼吸平静,面容懒散,远没有平时碧眼如波的模样好看,但是刘汐月突然觉得温暖。日上三竿,她却突然想要睡个回笼觉,就依偎在这样一点也不迷人不俊朗的孟明远身边。 大女儿一家的到来让孟女士刚才还手忙脚乱的满心焦灼一扫而空,在她果断将臭老头踢出厨房后,孟明远也很自然的挽起袖子洗了手进来帮忙。他不参与煎炒烹炸,但是他有一双发现美的眼睛,以及一双摆弄镜头的灵巧手指,他能将孟女士的家常小炒重新摆盘,随手一拍好像都能拍出满汉全席的逼格!这让孟女士小小的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万事俱备,只等儿子。那臭小子说了要接女朋友过来,又说要给孟女士一个大大的惊喜,孟女士不惦记惊喜,只惦记着他答应了要带来的大蛋糕。这天底下的小孩子都一样,生日里满桌子的菜再好吃,都只是开胃前菜,只有蛋糕是主餐。自己家大孙子也不例外,平时在家被他妈妈管教的很严,从来不许多吃甜食,只有今天可以破例,所以越
治疗白癜风最好医院临近晚餐时间,那一双大眼睛只是巴巴的盯着门口的方向,听到点响动就喊一声“舅舅回来了!”然后转过头去目光炬炬看卧在沙发上的奥利奥,看到奥利奥一动没动,他眼中的小火苗就熄灭一点。一次一次看的孟女士都心疼死了,手底下一遍遍的给儿子发送着连环夺命催。终于,等到奥利奥“喵呜”一声的窜下沙发,走到门口打转儿到第三圈,钥匙声一动,门开了。大孙子还是很克制的先拥抱了舅舅,以及准舅妈,并且非常绅士的亲吻了女士的手背,才欢呼着接手了那个自己等待了太久的蛋糕,乖乖的递到了爸爸的手上。按照他妈妈定下的规矩,蛋糕只能留到大家都吃完饭之后才可以吃,但是,在那之前,自己可以先吃一口解解馋。根据以往的经验,这个时候把蛋糕给爸爸,能吃到的那一口一定要比给妈妈能吃到那一口大,哪怕这个代价是自己和爸爸都会收到妈妈一个凶巴巴的眼神,可是外公曾说过“能吃到嘴里的,才是最实在的。”所以混合了甜甜的奶油,妈妈的眼神也就没有那么可怕了。 孟女士着急开饭,要不然她这一桌子“满汉全席”都跑了味儿了。这是一个尊严问题,要在女婿,以及准儿媳面前树立榜样的力量。这些年外卖事业发展的那么蓬勃,孟女士觉得年青人的味蕾大概都已经麻木退化掉了吧!至少自己家的两个孩子没有一个会做饭的,当然这和孟女士家的“佛系育儿”有很大的关系,不过幸好他们都是有福气的,能找到肯为他们做饭的伴侣。汐月家的孟明远西餐做的不错,不过他本身已经被环境侵染成为一个款热的中餐爱好者,那一手土豆丝切得,比孟女士还溜,只是偶尔需要向孟女士请教,菜单上的“少许”到底是几许?准儿媳小阮的手艺孟女士也是见识过的,味道还不错,不过她工作也是挺忙的,相对于孟明远的时间自由,她做起饭来就简单粗暴很多,麻婆豆腐需要一包麻婆豆腐料,酸菜鱼需要一包酸菜鱼料,煲鸡汤需要一包鸡汤料,炒鱼香肉丝料也需要一包鱼香肉丝料……孟女士觉得挺好,用她的话来说:谁还没有年轻过呢?这个年纪的孩子们其实都过得非常辛苦,对孩子们来说,这样的方式便捷实用,就很好。 “咳咳,妈……咳咳,姐……那个都别着急吃呀!我说了有惊喜呢,你们怎么都不问我呢?” “不问你就不知道说了?也是大小伙子了,怎么矫情的和个小姑娘似的,你爱说不说,我们还等着吃饭呢!” 嗯,臭老头一向都是表面上心疼女儿多过闺女的,所以和儿子说话的时候总是装模做样假装严厉,嗯,就是传说中的“直男癌父亲版”。他总说自己牺牲了很多,把自己塑造成了“严父”就是为了烘托孟女士美好的“慈母”形象。不过其实孟女士性格急躁,她从来慈母不过三分钟,最后为了避免场面太过于“血腥”,还得臭老头自己出来圆场子。 儿子这么多年来也看透了自己老爹就是个泥塑的老虎,并不害怕,转身向女朋友小阮眨眨眼,说了句:“拿出来吧”! 小阮打开自己的随身包,很郑重的掏出一样东西,递到离她更近的孟女士手里。孟女士一看,乐了,两个小红本,带国家钢印的那种。这两个小兔崽子,终于把结婚证领了!这恋爱都谈了三年了,双方父母也都见过面,该谈的早就谈妥了,就是这两个总是忙忙碌碌的没时间。孟女士操碎了心,生怕小两口日常里拌个嘴,年轻人都脾气盛,要是自家儿子一时犯了牛脾气把小阮给气走了,那就再难找到这么可心的儿媳妇儿了。这回可算落下了心里一块儿大石头。 孟女士欢喜的把那小红本摸了又摸,看到臭老头等的脖子都长了,才递给他其中一本。翻开里面,红底白衬衣的照片让自家臭小子看起来都白净了许多,一旁的小阮更是美丽动人。持证人:刘昊辰;持证人:周晓阮。登记日期:……孟女士的眼睛有些湿润了,她看了看臭老头,他正咧着嘴笑着,眼睛里的喜悦源源不断的溢出,一如许多年前他们领到属于自己的那一套小红本的模样……时间过的真快呀,转眼间已经和臭老头走完了大半辈子!白发已有了些了,这算不算是白头偕老呢? 小阮看着二老的模样,当即改口叫了“爸爸,妈妈”,说着“要沾沾今天这好日子的喜气。”然后邀众人举杯,一顿饭吃的喜气洋洋,欢声笑语。撤了饭菜,终于等到了小不点心心念念的切蛋糕环节,臭老头居然回避了,他一向爱吃甜的。不过孟女士也没说什么,她猜臭老头是在惦记着他自己放在冰箱里那个小蛋糕呢。就“吃”这一门学问上,这个家里也就孟明远可以和臭老头讨论一二。汐月和昊辰都随了孟女士,对吃没那么精细。臭老头说汐月和昊辰那是懒的!孟女士说臭老头和孟明远那是闲的! 天渐渐晚了,孩子们都开始露出倦色,孟女士起身要去给房间里给他们收拾被褥,臭老头却开始下逐客令了,几乎是把几个孩子一个个推出家门的,孟女士拦都拦不住。她觉得莫名其妙,臭老头平时,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也总是盼着孩子们能够回家来住。孩子们回来的时候,总是一边训斥着“又来给我和你妈添麻烦!”一边手脚麻利的给他们收拾房间。今儿个这是怎么了?实打实的是把孩子们赶出家门的。难道就是为了独吞个小蛋糕? 孟女士生他气,不想理他,也懒得问,径直进了洗手间去洗漱。可是越想越生气,她还没来得及和昊辰讨论他们准备把婚礼定在什么时候呢?现在开始定酒店的话,差不多的酒店恐怕排期都在半年以后了。对于婚礼孟女士有好多美好的想法都还没有来得及和小阮沟通,可是臭老头就这样,为了一点口腹之欲,鲁莽的把孩子们都赶走了!她要去找他算账! 孟女士气冲冲的推门出去,看到臭老头时候他正在大衣柜的镜子前费劲的打领带,上身的衣服已经换成的雪白的衬衫,他错愕的看着突然出现的孟女士,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孟女士也愣住了,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又默默的退了出去。她坐在沙发上,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心里开始透出丝丝的甜意,嘴上还是忍不住笑骂了一句:这个臭老头! 过了好半天,只听臭老头在房间里喊了声:好了!孟女士才重新推门进去。没有灯光,只有蛋糕上几点跳跃的烛火,旁边是一捧娇媚鲜妍的花束。臭老头穿着西装,脖子后面的领子还翻着一个角,领带也不甚整齐,可是他额头上的汗珠确实密密麻麻的排布着,比他自己个儿齐整多了!孟女士走过去想抱抱臭老头,可是老夫老妻的,突然这样子亲昵其实怪不好意思的,于是抬起手准备给他擦擦汗。臭老头没给她那个机会,他牵住她的手,让她站在自己的对面,然后放开她的手,严肃而郑重的说: “小傻瓜,你是第一个让我开始憧憬婚姻生活的女孩,也是唯一一个让我迫不及待的想要带你走进礼堂的女孩,你愿意嫁给我吗?从此与我共度一生?” 哈哈,这是当年臭老头求婚时说的话,现在听起来竟然酸的倒牙,孟女士看着臭老头也是一副强忍着牙疼的好笑模样,终于忍不住拥抱住他,两个人笑做一团。臭老头说: “我本来想穿我们结婚时候的那件西装的,我都找出来了,可惜呀,穿不上了!” 孟女士又笑了,可不是穿不上了么,这些年两人每天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对方,眼见着好像没什么变化,可是臭老头比从前足足长了20斤肉呢!孟女士也是,胖了有十多斤。悄悄的,那些肉肉从紧实变得柔软,悄悄的皮肤从光滑变得松弛,悄悄的头发从乌黑变的灰白,悄悄的背开始不那么挺直,眼睛开始没那么清晰,思维开始没那么灵活……悄悄地,两个人就在一起变老的那么多…… 臭老头的蛋糕上写着,“祝孟女士和刘先生新婚三十二周年纪念快乐”。这里有个臭老头的习惯,他总喜欢和人家说自己是新婚,开始是,新婚一年,新婚三年,新婚六年……到现在,居然还好意思说,新婚三十二年。 不得不再一次感叹,时间过的真快呀。孟女士都好些年没有和臭老头庆祝过结婚纪念日了,竟然连这一天和大孙子的生日重叠了都不知觉。她不知道臭老头为什么忽然在今年想起来要庆祝一下,这年头,又不零又不整的,想像“金婚”“银婚”一样找个对应的名号都找不到。可是她也不想刨根问底了,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么多年了,他们依然如旧。 “两姓联姻,一趟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孟女士逼着臭老头把他们婚礼上的誓言又背诵了一遍,才肯吹了蜡烛。蛋糕是不肯再吃了,大晚上的吃这些个东西简直太罪恶了。也不许臭老头再吃了,这种升血压升血糖的东西,还是少吃为妙。臭老头有些不高兴了,抱怨着“好心没好报”。不过,抱怨就抱怨吧,并没有什么作用。孟女士心里的高兴劲儿还没散呢,不和他计较! 伴着臭老头渐渐节奏平稳的呼噜声,孟女士也有了沉沉的睡意,眼前开始呈现出一圈圈的黑暗,思维开始陷入混沌,黑暗却渐渐平静成同一种颜色,长久的安静……直到刺耳的闹铃声响起…… 北京时间,上午七点整,夏季太阳起得早,这时候天已经是一片大亮,我的脑中也渐渐褪去了混沌,一片清明。我的枕边没有人,没有臭老头。哦不,此时还不应该叫他臭老头呢,他才25岁,年华大好,青春正盛。而我,也不是孟女士。 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 曾读过庄周梦蝶的故事,倒不曾想到有一日我也会做这样的梦,如蝴蝶般栩栩如生。只是孟女士,梦女士,不过南柯一梦罢了。刘先生离开我的时候,我的蝴蝶便已经飞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