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哇,哇——”我用响亮的啼哭声宣布着我的降临。“生了,生了!”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冲了进来。 “又是个女儿!”脚步声停住了。“唉——”脚步声慢慢向外移动,沉沉的。“呯!”门被关起来了。 屋
白癜风康复子里只剩深深的叹息,轻轻的啜泣,我停住哭,睁开眼,好奇地打量四周。 我出生在农村,我前面已经有两个姐姐了,父亲一直希望我是个儿子,可事与愿违。一个农家没有男孩意味着没有劳力,也意味着将来得有个女儿留在家,招个上门女婿。不是条件差,哪个男人愿意倒插门? 日子一天天过去,都说我长得像父亲,父亲总是笑笑,笑颜中总有一丝忧伤。我会爬了,会走了,会跑了,我朝着人格格笑,我会叫人了。 对了,我还有个叔叔,叔叔家有三个堂哥,最小的堂哥比我大三个月,我们经常一起玩,一起抢玩具。婶子总是把玩具藏起来,偷偷地给堂哥玩,我一点都不喜欢她。 我快满四岁了,好奇怪,大人们望望我,又看看小堂哥,一直在商量着什么,时不时点头,应该是很重要的事。 生日那天,母亲把我梳洗得干干净净,给我穿上了漂亮的衣服。家里摆上酒席,到处都是喜气洋洋。 “认亲开始!”一个戴着眼镜的老者
最新白癜风的治疗方法宣布,他是家族里威望最高的人。 “喊爸爸,喊妈妈!”我被递到叔叔婶子怀里,周围的人不断催促我。明明是一直是叫“叔叔婶子”,为什么要叫成“爸爸妈妈”?我就是不开口,扭着身子,挣扎着扑向父母。 “以后,你就叫我们伯父伯母。”他俩躲开了。 “不要——”我大哭,没人理我,我被叔叔婶子拉住,小堂哥也被父母紧紧抱在怀里。 “兄弟俩换个孩子,从此两兄弟都儿女双全了,恭喜恭喜!”这些人说的话,我一句也不愿意听。 -2- “这是你的床!”婶子,哦不,是妈妈,但我不愿意叫,我只称“她”。她把我的衣物扔在床上,脸上一丝笑也没有,盯了我一眼。我不禁打了一个寒噤,从头到脚感受到一股凉意。 “我想回家,我要找爸爸妈妈!”我哭着朝门口走去。叔叔抱住我:“明天再去,今天太晚了。”我一直哭,一直哭,直到沉沉地睡去。 隐隐约约我听到了争吵声,醒了。 “用儿子换一个女儿,哪划算?”她的嗓门不小。 “别这么大声!自家兄弟,嫂子人好心好,疼几个侄儿,儿子放在他们那放心,还是一个姓,一家人,想见也随时都能见。”叔叔在低低劝说。 “女孩嫁出去都是别人家的人,养了也是白养!” “小声点,别吵着孩子们睡觉了。” “咚!”吓我一跳,是两只老鼠在打架,生怕它们进到房间里,我紧张地用被子蒙住头,泪水顺着眼角滑落下来。漆黑的夜像一头可怕的怪兽吞没一切,什么时候才会天亮? “起床!起来喂鸡!”我的被子被一把掀开,一股冷风灌了进来,更冷的是那犀利的目光,我不敢对视。我低着头,手忙脚乱穿衣服,结果扣子扣歪了。“笨!”衣服被粗暴地扯开,一双大手毫不客气地把衣服拎了拎,我站立不稳,几乎摔倒。 不是说了今早送我回去的吗?叔叔呢? “你不要想着跑,他们都不要你了,老老实实在这里呆着!”硬梆梆的声音。 她不停地给我下指令,一会喂猪,一会喂鸡,一会提水,一会扫地。她要么说我笨,蠢得跟猪一样,什么都做不好,要么就是对我视而不见,难道她从来不会笑? 两个堂兄在玩游戏,我想加入,他们推开我,不耐烦地说:“走开!”我站在边上看,她来了,大声喝斥:“洗了碗吗?”我如惊弓之鸟,逃也似的进了厨房。 父亲母亲怎么不来看我,是真的不要我了吗?不行,我得去找他们,我再也呆不下去了。 我决定走。我推开了那张熟悉的门,小堂哥正亲密地粘在父亲母亲的身边。 “哥哥嫂子,我一转身,小宇就不见了,我急得满屋子到处找都没人,心想她可能过来了。我现在把她接走!”她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温和得让我不习惯。 “不,我不要去——”我摇头,躲在父母身后。 父母哄着我,我捂住耳朵,才不要听。“心要狠一点,要不换不成了!为了长远,忍一忍。”父亲对母亲说,把我推到她的前面,她拉着我就走。 我哭闹挣扎全无济于事。 -3- 在这个的家里,我是一个多余的人,叔叔经常不在家,他们三个常一起说说笑笑,我只是远远走开,有时躲在房间里不出来。有时连吃饭他们都忘了叫我,等我出来,只剩下一点点残渣。 次数多了,我也不在乎。我望着白云发呆,天上是不是真的有神仙?神仙是不是真的没有烦恼? “衣服没洗,就穿那件脏的。”脏就脏,反正也没人管我看我。 “你瞎了眼么?又把水撒在地上。”瞎就瞎了吧,我的心跟着小鸟早就飞去了远方。 “哥,你、你来了!小宇,快过来,别再玩水了。”谁在叫我?我要洗碗,才不理。 “小宇!”是父亲,他的声音在颤抖。我愣了,胆怯地走过去,想扑进他的怀里,抬头看了一眼她。不行,呆会又会被骂,我挪动着脚步,犹豫了,只是慢慢地靠近。 “原来邻居们说的都是真的。”父亲一把抱住我,转身离去,多久没有被人抱过,我都忘了。我抬头,看到父亲的眼角分明有滴泪。 “哥,是我们做得不好,我们都改,邻里的话实在难听。再说,你真没个儿子,将来老了怎么办?三个女孩,留哪一个招婿都不好。”兄弟又聊开了。 还是继续换了吧,都这么多年了。 我一声不吭,跟在叔叔和她的身后,一步一回头。大人的话,从来都无法抗拒。 在这个家里,我越来越不想说话,反正说了也没人听。她对我温和了几天,然后又恢复了原样子。 我上学了,冬天大雪纷飞,冷风直往我的衣服里灌。脚下的雨鞋早就有个裂缝,水早已渗入,袜子湿了,我的脚趾冻到麻木,生生作痛。雨鞋坏了,我不敢和她说,我宁愿天天穿湿鞋。 我磨磨蹭蹭地走出校门,校外有一堵围墙,上面写着大大的标语:“生男生女一个样,女儿也是传后人!”我无聊地抠着上面的石灰字,白色的字上刮出一道道痕迹,像一张烂了的脸。 一个熟悉的身影,父亲来接我了。 我直接回到了父母的家。面对指责,她争辩:“你们问问小宇,我打过她没有?一下都没有。” 确实,她从未对我动过手,相反两个堂兄被她追着打过,可我真的很怕她。 -4- “不要赶我走!”我向父母走近,他们总是在推开我,我哭得极伤心。“小宇醒醒,你醒醒!”我被父亲摇醒,原来又做了噩梦。 是不是因为我做得不好,他们还会送我走?我要躲起来,躲在房间里不出来;我跑去后山,坐一个上午,或一个下午。天黑了,我才轻手轻脚回家。 “小宇,爸爸陪你一起看书。”父亲柔声细语,我慌忙抬起头,呆呆地望着他,既没摇头也没点头。 “小宇,跟我一块赶集。”“小宇,我们去种菜!”“小宇,我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小宇,来,我给你讲个故事。”“小宇,你想要什么?我给你买。”…… 父亲对我有求必应,想方设法满足我的一切愿望。 -5- 可是,我怕,怕说不好话,怕做不好事,怕得罪大人。在学校我也只是坐在角落里,老师提问,我从来不举手,我的成绩一直都不好。 “小宇性格太内向了,老师说她不太合群。”父母在谈论着。果然,他们一直在嫌弃我。 高中毕业后,我没考上大学,工作找了好多次,没一份适合我,试用期没过就把我炒了。是的,我一直很笨,做不好任何事,我也没有一个朋友可以诉说。 过年,所有人在一起吃饭,父母、叔叔和她,还有兄弟姐妹们,都在说说笑笑。 一定是在说我的坏话! 我看见父母又要把我推走,看见她拿着东西打我,还有人来追杀我,拿了刀子,拿了棍子,所有人都是一伙的! 不,我不能再受人欺负,必须反抗,我冲上前,拿起凳子朝她砸去。血从她头上流下来,几个人按住了我,我不能就此罢了,咬住了一条胳膊,扯住了一把头发。谁欺负我,我就叫谁死! 他们带我去看医生,医生说我这是幻听幻觉,说我得了病,精神分裂症。谁有病?你们才有病,你们欺负我,动不动就骂我打我。 父亲拿来几片药,端上一杯水,哄着我:“小宇,把药吃了,吃完药,我带你出门。” 我点点头,把药塞口中,“啊——”我张开嘴,父亲看到了药片在我舌头,端起水杯。我趁他不注意,迅速把药吐出来,接过水,咕噜咕噜喝下去。“啊——”我又张大嘴,父亲点头走了出去。 我把药片悄悄放在床柜里,没事就数着玩,越积越多,好有成就感。他们才是一群真正的笨蛋,哈哈,我的小秘密谁也不分享。 夜很静,我睡不着,打开灯,转来转去,放声歌唱,谁也不会说我唱得难听。有时,我推开门,溜了出去,谁也不知道。我一点都不怕黑,趁着月光走出去,有时在山坡上发呆,有时在树林里瞎转,有时在田野里徘徊。 “跟我回家去吧!”父亲打着手电筒找到我,我盯着他,一脸皱纹,满头白发,熟悉又陌生。他牵着我的手,踉跄着,差点摔倒。 “我错了,不该换孩子。你现在的样子……老天啊,让我重来一次吧!” 夜色中,父亲的哭声凄厉而悲伤,惊得猫头鹰扑楞着翅膀,“咕咕”直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