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雨季之后,一切都将不同”。 火车停靠在昆明南站的时候,我脑海里又不自觉的蹦出了小鹏哥在《孟威村的雨季》里写过的这句话。 外边的天已经完全黑了,透过车窗可以看到天上有一闪一闪的亮光。走出闷热的车厢,一股湿润的凉风瞬间袭来,天空雷声轰轰,我才意识到那一闪一闪的粉红色的光是闪电。 昆明依旧在下雨。 过去的三个月环游中国的旅程当中,这是我第三次来到昆明。第一次和第二次来的时候昆明的雨让我一度崩溃,我一个人撑着伞漫步在昆明街头,看着路人,路人看着我,那时候一刻都不想停留。 不知为何,这次重返昆明,准确的说是经停昆明,我却有些喜欢这雨了,我也知道雨一直是那雨,不曾变过。 下车前早早把防水的鞋子换好,把背包用防雨罩套好,车门一开,我像如临大敌一样一头扎进了人群里。我讨厌下雨,我讨厌阴天,我讨厌天上没有阳光,我讨厌干净的鞋子被积水打湿,我讨厌自己明明是个狮子座的男人,性格中却偏偏多了一些处女座的情结。 而今天,我却有些喜欢这雨了,这让我有些莫名的欣喜。 我闻到了空气中透着的凉爽,那凉意让自己不自觉打了个寒颤。我看到雨中撑伞的行人,他们踩着脚下的积水一步一步走着,积水被溅起阵阵水花,然后又归于平静。 雨势不小,温度略低,身上的一件薄T恤已经有些禁不住这凉,我赶紧把牛仔外套从包里拿出来穿上,然后再小心翼翼把包用防雨罩套起来,这背包里的一个单反相机两个镜头还有一个电脑,都是值钱又怕水的玩意,一路上对于它们的照顾比照顾我自己都厚道了许多。 整理好行李我就把伞收了起来——我决定淋雨走一会。 从地铁站到青年旅舍有将近两公里的路程,我决定淋雨走完这两公里。雨伞一收起来,豆大的雨滴就打在了身上、脸上、额头上、眉毛上,不到一分钟,我感觉到额头前的刘海已经完全湿透耷拉在眼前。 我就是要去淋雨,耳机塞进耳朵,《If Tomorrow Never Come》单曲循环起来。 从穿心鼓楼地铁站到翠湖,最近的路就是圆通街了,从地铁口一出来我连地图都没看就知道圆通街是往哪个方向拐。过去的三个月昆明只来过三次,可是过去的三年里,昆明可是来过不下百八十次了,昆明的大街小巷早已经被自己的脚步丈量了一遍。 顺着圆通街一路往西,先过一座桥,一座已经有些年头的老拱桥,青石基座,四门大拱,桥面是雕着不同造型石狮子的白玉栏杆。我第一次走这座桥是在三年前,那时正值秋天,第一次执飞航班机组在昆明过夜休息作短暂停留,那天因为带的便装太过单薄,我就穿着飞行的制服外套在昆明城里溜达,制服袖口上的两道金杠看起来颇像个保安。 那天天气很好,天空很蓝,身处一千七百米的高原,所以云彩看起来要比在平原上看起来低很多。桥下小河里流淌着的水已经成了墨绿色,河道里散发着些许腐臭味,河岸两边的石头上长满了青苔。我看见好多只海鸥在桥上、在河边飞来飞去,连桥头电线杆上也站着几只,有白色的,有蓝黑相间的,还有几只脑袋顶上长着红色的毛。 我曾一度怀疑它们到底是海鸥还是鸽子,但这个问题直到今天也没有完全搞清楚。 再次走上这座桥,身上的牛仔外套已经湿透了,我倒是一路担心雨水肆无忌惮地打在行李箱上会不会把里面的衣服弄湿,以前收拾行李永远都会把所有的衣物叠好后再用塑料袋包起来放进行李箱,而这次因为走得急,心里明明知道要去的地方是雨季,却偏偏把塑料袋这事儿给忘了,心里只能寄希望于新买的行李箱密封性足够好。 从三十多度的武夷山到只有十七度的昆明,这种巨大的温差带来的快感远远抵消了十二个小时火车车程带来的疲惫。桥在整修,砂石堆在两边,河水还是静静地流淌,河水依旧还是有点发黑的墨绿色,现在是夏季,时节不对,所以没有看到海鸥或是鸽子的影子。 倾城国际青年旅舍就在华山西路的路口上,“国青”的标志并不十分显眼,住过那么多家青年旅舍,昆明的这家倾城国际青旅却是第一次来,在《L.P.》上昆明一共可以找到两家国际青年旅舍,这是其中一家,也是比较新的一家。店里的装修风格和大多数“国青”都有相似之处,暗色调墙面漆,明信片墙,攻略墙,结伴信息墙,还有各种铁艺装饰和文艺图书,大片的公共区域,书吧、酒吧、咖啡厅,这种文艺的味道符合当下大多数年轻旅行者的文艺审美,不过对于已经住过不下百十家青年旅舍的我来说已经没有太大吸引力了,甚至感觉自己已经对于这样的装潢有些麻木,谈不上反感,但是总觉得
白癜风有看好的没这样的店少了些什么。 提着箱子来到三楼,穿过一个小酒吧,再穿过后院,到另一座楼里坐上电梯直上五楼,床位是十二人间,房间已经住满了人,我的床位正对门口,我担心这个位置早上会有些吵,但也已经没有选择,只能既来之则安之。看其他床铺上放置的70升大背包就知道,这里面住满了背包客,我想起刚刚穿过的三楼的小酒吧里坐满的那些外国人,大概他们又是另一批德国来的“大胡子”吧。 简单收拾行李,发现箱子里的衣服一点没有被雨水“侵害”的痕迹,某宝上的400块钱的行李箱在经历了十几次飞机托运,十几次火车站安检,以及三次搬家之后,依旧质量如初,这让我十分欣慰。看看表,才晚上九点多,还早,我决定下楼去小酒馆寻些吃食,顺便喝一杯鸡尾酒驱驱身上的寒意,也算是慰问一下自己一整天都坐在火车上的任劳任怨的屁股。 楼下的院子里支着三顶遮阳伞,伞下的铁质桌椅是红绿配色的漆,旁边的院墙是用钢筋搭架表面浇淋混凝土制成的大块头垒成的,加上表面爬满的爬山虎和苔藓,一眼看上去还真分辨不出这是真石头还是假石头。墙角用个鹅卵石堆成了一个小水池,池里荷叶不多,两朵粉色的睡莲静静开着,在昏*的灯光下散发着一种别样的静谧的幽暗之美,颇像个三十
白癜风的治疗方法岁的女人,虽已过了青春芳华,却依旧魅力芬芳。 我在屋檐下的长椅上坐下来,口袋里的烟盒已经被路途折腾的变了形,里面的烟也已经弯弯曲曲不成样子,好在衣服防水烟盒没有淋湿,不喝酒的时候我是不抽烟的,但是今天我却分外想抽一根,打火机一点着,烟丝拼命燃烧,烟草的味道从嘴巴流进鼻子,流进咽喉,流进食道,流进气管,流进肺里,最后又流出口腔,深深的一吸,再一吐,身体就彻底放松了下来,这就是尼古丁的魅力吧。 屋檐很短,长椅也并不能完全幸免在雨下,长椅又是木头做的,屁股底下很快就传来了湿凉,看着屋檐上滴下来的水一滴一滴落在自己脚边,看着嘴里吐出的烟一点一点也消失在雨中,旅途的疲惫一点一点开始从脚底袭来,疲惫一路上升,最后占领了大脑,困意便顺势推了上来。 一支烟的工夫,人就彻底放松了下来,而人一旦彻底放松,情绪就容易走神,这样的雨夜我也害怕自己情绪会再一次走进黑暗,索性戴上耳机听起了李志的歌,后来发现这样的选择是极大的错误,李志的歌容易让人情绪下滑,每一首都是,所以直到那个卷发白人姑娘坐在我身边的时候,我眼睛里竟然泛起了泪光。 “嗨,可以借你的打火机用一下吗?”姑娘用英语问我。 我把耳机摘下一只,然后把打火机从怀里掏出来递了过去,姑娘接过打火机对我笑了一下说了一句谢谢,问我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和大胡子分别已经有将近一个月了,自从大胡子走了之后英语就再没怎么用过,被姑娘这么一问竟然有了些许紧张,到口的熟练的英文竟然有了生涩。 “Where are you from, and where are you going”看起来,这真是两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 犹豫了一秒钟,我说:“I‘m from darkness, and I'm going to light.” 姑娘“噗嗤”一声笑起来,我也跟着笑了起来,两个人彼此再看了一眼没有说话,各自抽起了烟,雨水顺着屋檐一滴一滴落下来,像个珍珠帘。 2. “你好……” 一句你好还没说完,屋里静悄悄的气氛让人情不自禁放低了声音,大厅里原本趴着睡觉的一只大金毛抬了抬脖子然后又倒下去睡了。 到达丽江束河古镇的时候刚好早上七点,背包十年青旅还是一副没有醒来的模样,大厅只有一个前台姑娘在值班,后堂两边的院子里静的出奇。手续办完后姑娘直接把我领到了一间空房间,估计我的脸上赤裸裸的写着四个大字:一夜没睡。 把背包一放下,负重二十斤的肩膀终于得到解脱,膀尖火辣辣的感觉瞬间袭来,长途旅行还带着这么一套20斤重的摄影器材真不是一件让人轻松的事。把雨伞晾在门外,抬头一看,发现天上的乌云正在散去,没过一会太阳从东边冒出了头。 这是第三次来丽江背包十年青年旅舍了,轻车熟路上到顶楼天台,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静悄悄的束河古镇一览眼底,从乌云中冒出的太阳散发出温暖的橙色的光芒,坐了一宿绿皮火车的疲惫瞬间一扫而光。 青旅坐落在古镇边上,门口小巷两边开满了*色的小花。小雨刚过,石板路上留下浅浅积水,一片片纳西族式的房子沿着小路排在两边,束河古镇像是被我的脚步叫醒了一样,开始了新的一天。 看到小鹏哥的时候他正靠着前台桌子跟两个年轻人说着话,我着实吃了一惊——鹏哥老了。 眼角的皱纹,暗淡下去的肤色,还有愈加随性的穿着。我不得不承认,我的偶像小鹏哥确实已经40岁了。 从丽江到香格里拉,到稻城亚丁再到成都,一共9天的行程,自驾,费用全员AA。对于早就已经多次踏足丽江和香格里拉的我来说,这样的线路一开始我并没有太大兴趣,也就没太放在心上,直到那日在武夷山一天连爬四座山头,徒步18公里之后,整个人就跟灵*开窍一样爱上了徒步。*使神差一样我开始重新看起了小鹏哥的那篇招募启事,当看到行程里有香格里拉高原徒步和稻城亚丁高原徒步的时候,脑袋一热直接报名,也许是命中注定,走了狗屎运直接入选,就这样,我看到了眼前已经人到中年的背包客小鹏。 这是第二次和鹏哥见面,第一次是去年十一月份的青岛,鹏哥的新书《孟威村的雨季》在青岛栈桥书店签售,那天我恰好没有飞行任务,栈桥书店紧靠青岛的海边,十一月的湿冷海风提前把青岛吹进了冬季,小鹏哥见到我的第一眼就叫出了我的名字,把我给激动坏了。 很多人穷其一生追随,或人或物,有些苦寻而不得,有些却不劳而自获,爱的人苦等不来,不爱的人却争先恐后,缘分这东西啊,还真是复杂的很而其实又简单地很呢。 再见到鹏哥,关系自然亲近了很多,大家寒暄几句,又商量了未来十天旅行计划的细节,小鹏哥的随和热情和善良在此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让我想到四个字——春风化雨。 晚上店里举行烧烤趴,十个同行者终于聚齐。大家“把酒当歌,烧烤几何”,一直嗨到天空飘起小雨,一直到大家淋着雨听着鹏哥在台上纵情唱歌。 纳西建筑多为木制,雨点敲打木头的声音愈发清晰起来,没有明显的节奏却也别有一番旋律。这南国的雨淅淅沥沥又沥沥淅淅,泠泠丁丁也丁丁泠泠,我站在屋檐下点上一根久违的*鹤楼,看着那丝丝云烟飘散在这清冷的雨中,三个月多来旅行的疲倦才终于得以暂时的消散。 我问鹏哥,为什么要造这么多青旅? 鹏哥卖了个关子:“下一本书你就知道了”。 “下一本书叫什么名字?”我问。 “还没想好,估计就叫《我要造青旅》吧,这名字是不是土了点儿?”鹏哥打趣地说。 “要不…….《我要造天堂》?嗯……《垒一个乌托邦》也不错,你挑。”我也开始给鹏哥谋划新书的名字。 鹏哥把酒瓶推到我眼前,我赶紧还回去一个,两酒瓶相撞的声音是那么清脆,清脆到我都能想到几天之后我们即将到达的海拔4500米以上的高原里的山间回响,那声音让我开始憧憬蓝天,憧憬白云,憧憬巍峨的雪山,憧憬转山的佛徒,我迫不及待想要走出阴雨,驱散乌云,让所有过往的心酸苦楚都随一曲山歌飘飘远去。 “装备都带齐了吗?”鹏哥问。 “什么装备?”我反问。 “现在是雨季,雨伞雨衣,冲锋裤冲锋衣。”鹏哥脸上的表情俨然一副资深背包客旅行家的样子,实际上他就是。 “带是带了,只是……马上就是九月份了,这雨季快结束了吧?”眼前的雨让我心生惆怅,下雨固好,不热不晒,可是山里的路况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看着这雨你就能想到那些无尽的泥巴,还有原本干掉却又被雨再次淋湿的满山牛粪。 踩粪事小,刷鞋事大。天地本无意,人间却有情。 这顺着屋檐流下来的雨到底是像帘子一样了呢,叫人把心事都不自觉穿成一串,穿到远方去了。 3. “出来吧,我到了,门口,蓝色的车。” 阿牛提前十分钟到了青旅门口,我洗了一半的脸还没来的及擦干。 青旅的大院儿幽静曲折,左拐右拐绕了三个弯儿,终于在门楼的尽头看了一台蓝色的宝马停在路边,双闪灯一闪一闪,应该就是了。 开门,上车,车里弥漫着一股女孩子特有的香水味,中控台上凌乱散放着许多一块的零钱还有无数张停车场发票,是阿牛的车无疑了。 只是驾驶座上的阿牛,跟印象中的似乎不太一样。 “怎么这么快,我还没洗完脸,今天太邋遢了……”面对突然造访的阿牛,我还是有些紧张。 “没事没事撒,走嘛,带你耍去嘛!”阿牛摘下太阳镜,川妹子的嗓子就大条,一下子把距离感喊没了。 阿牛穿了一件横纹长款吊带裙,高高的马尾辫扎在脑后,脸上没有任何化妆品的痕迹,素颜相见,露出自己原本的小麦色皮肤,这样大胆的女孩已经不多见了。不过也难怪,阿牛和我之间似乎永远不需要这些粉黛来伪装,当初和阿牛的认识也是因为彼此真诚,多一份伪装,就多了一份虚伪。 来成都第六天,没有手机,没有身份证,没有现金银行卡,一个地地道道的“三无”人员,遇劫之后我没有跟任何人说,只是阿牛不依不饶执意要见我,我一再推脱,最终拗不过她,就那么突然出现在了青旅的门口,这个跟我差不多高的成都女孩,这样的真诚让我心里反而有些手足无措。 车里没有放任何音乐,也没有放广播,阿牛一路也不扭过头来看我,只是专注着开着车,一个人自言自语,说起来就停不下来的那种。 “昨天你不是跟我说你想吃冰粉吗?我现在就带你去吃。我知道一家特别好吃的,我们以前经常去,几年前刚开始的时候他家的味道还不错,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没有以前那么好吃了,但是也还可以啦,比外边街上卖的好吃,走,去尝尝嘛!” “好,就听你的。提前说好了的,我今天要吃两碗。” “行!两碗就两碗,你想吃多少就给你买多少!” 从青旅到卖冰粉的那家店一共四公里,不巧正是赶上下班的高峰期,四公里路妥妥地开了半个小时。一路上阿牛接了四个电话,工作上的事情一堆又一堆,手下的人办事不力,什么事都要阿牛亲力亲为,大到招生和课程,小到桌椅和板凳。 阿牛的四川话语速快到我根本追不上节奏,这丫头又大嗓门,乍一听根本听不出个所以然,只感觉一股泼妇骂街般的气势咄咄逼来,不一会听得我脑袋都大了。依稀能听到电话那头的人称呼她牛老师,“牛老师”和“阿牛”,不知道为啥这俩称呼听起来总是感觉怪怪的,我开始寻思给她起一个新的称呼。 卖冰粉的店面不大,二十平米的门头,简简单单四张桌子,几个年轻人在里面一边吃着冰粉一边打着牌,一个年轻的妈妈带着两个小孩坐在门口外边的方桌上,孩子妈一边用四川话骂着孩子,一边亲手给孩子往嘴里喂着冰粉。 “老板儿,两碗冰粉,一个加冰一个不加冰!”阿牛用四川话说“老板”这俩字的时候后边加了个“儿”,听起来挺逗,我问阿牛:“冰粉不加冰还叫冰粉?” “太凉了,我快来大姨妈了,你吃加冰的嘛,我不能吃喽~”阿牛想从四川话切换到普通话,可是一不小心那些方言的尾音还是不自觉又冒了出来,这就是最地道的“川普”了吧,听得我忍不住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啥子嘛!四川人都这样嘛!大惊小怪……”阿牛不服气被我嘲笑,劈过来一个白眼。 冰粉端上来,晶莹透亮的粉盖在冰渣渣上,红糖水在碗中四散开,葡萄干、糍粑、红豆、花生碎、芝麻、西瓜丁满满地铺在最上边,我一度好奇发明这种神奇食物的开山鼻祖是谁,三年前第一次来成都的时候偶然吃了一口,从此便对此物着了魔。 这冰粉似乎真有一种魔力,能让所有的不开心都远远跑开,我一口一口吃着粉,默不作声。 阿牛在旁边依旧打着大话,她扭过头来看了我一眼,估计是我吃冰粉的样子不太好看,阿牛捂着嘴突然笑了起来,电话那头的人问她笑什么,她说没什么,就是觉得好笑,然后就“哈哈哈”笑个不停,这个成都妹子啊,哎…… “好吃吗?”阿牛挂了电话扭过头看着我。 “好吃,你没看我都快吃完了,这个红糖恰到好处,甜度刚刚好,比我再街边买的好吃”,我把最后一口冰粉汤水直接端起来一饮而尽,咂咂嘴。 “老板儿!再来一碗!”阿牛突然朝着吧台吆喝了一声。 “唉唉唉!不要了不要了!我够了,吃饱了,吃不下了,一碗就够了!老板,不要了不要了。” “你不是说要两碗的嘛!吃嘛!想吃就再来一碗嘛!” “我真的够了,不用了,真的。” “以后只要你想吃了,你就喊我,我带你来吃,想吃几碗吃几碗,好不好嘛?” 我说:“好,好……” “走嘛,我带你去吃饭去,成都好多好多好吃的,耗儿鱼你吃过没?还有盆盆虾,干锅虾,对了,有一家海鲜大排档特别好吃,老板是个温州人,店开在一个不起眼的地方,特别火的。” “海鲜?温州?”我有点疑惑,成都除了火锅串串,这还是第一次听说有海鲜。 “那个老板以前干过很多工作,摆过地毯,卖过杂货,干过杂工,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个女的,就住在那条巷子里,后来发生好多故事,最后两个人没能在一起,他就在巷子口开了那家店,店的名字就叫‘谢谢你’,这一开,快十年了。” “好友故事的男人”,我说。 阿牛说:“他家太火了,基本是你去叫了号,老板就跟你说你可以去看电影了,看完回来也就差不多排上号了。” “真假?夸张了吧!”我有点不太相信。 “真的,下次带你去吃,成都人都知道的,走吧,今天带你吃别的去。” 宝马车在成都的街头走着,转着,上了高架桥,又下了高架桥,绕过公园,绕过商场,阿牛看我望着窗外发呆,说:“你如果在成都住的时间长,我可以每天带你去那些网红的好吃的地方打卡,什么‘电影巷火锅’,什么那些拍过电影的小酒吧,还有什么钵钵鸡,蹄花,肥肠粉,现捞……” 阿牛一边细数着成都的美食,一边打开了车窗雨刷。 “谢谢你,阿牛,谢谢……” “客气什么嘛,带你吃喝带你耍,你等我下班就行,晚上去河边,那边也有可以喝东西的地方,看看河边夜景,成都还是很好的嘛。” “是啊,成都很好,是我的问题。”我看着窗外天色渐渐暗下来,不知为什么心情又变得低落起来。 “哎呀,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吃饱了就开心了,就不想了,哎哎哎!我们到了,就这就这!”阿牛一边指着路口对面的一家店,一边把安全带解开准备找停车位。 “阿牛,这个吃完,你再陪我去吃一碗冰粉好么?” “我刚才不是让你再吃一碗嘛,你自己说要两碗,给你买你又不要,哎,你这个小小孩。” “是两碗不假,只是,先吃,后吃,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你这个小小孩儿,好嘛好嘛带你吃,带你吃,哎……小小孩儿。” 我不再说话,看着雨刷左右一下一下摆动着,被刮走的雨水流到车窗两边,留下两片干净的半圆,心里响起张宇的歌—— “雨一直下 气氛不再融洽 在同个屋檐下 你渐渐感到心在变化 ……” 我转过脸看着阿牛开车一脸认真的样子,问她:“雨季什么时候能结束啊?”阿牛双手用力把着方向盘,好像稍一松手车就要脱离控制一样,开着开着阿牛嘴角就露出了那副招牌微笑,说:“快了,快了……” 4. 下午四点半,三多里巷子,空气中飘着火锅和盆盆虾底料的辣椒味道。 这是成都的味道,也是四川的味道,或许正是因为这种味道成都才变成了“来了就不想走的城市”,我一边闻着微辣的空气,一边拖着行李箱离开了这条住了已经一周的小巷子。 三个月三进三出成都,作为一个旅行者这样的频率到访一个远离自己家乡数千公里的地方实在不算正常。我想如果我把自己这几个月的行动轨迹在地图上标式出来,那将是一副完全没有章法和规划的线路图:从中国的最东到最西,从最北到最西南,没有一次是按照一个固定方向前进的,有点像小时候下的跳棋,这里跳一步,那里跳一步,别看都是跳着走,中间空着很多地方,可是如果跳得足够多了,那些空着的地方也就都自然而然连起来了。 这样的旅行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自由,没有目的,不设终点,不看同样的风景,心情得到最大程度的解放。 同样,这样的线路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费钱。 从一开始环游旅行开始时候钱包的鼓鼓囊囊,到现在开始愈发感觉到了“囊中羞涩”四个字的含义,其中最大的贡献莫过于对国家交通运输业的贡献了。这样的转变十分具体,具体到是选一张机票还是一张火车票上,具体到每一杯咖啡每一顿饭上,具体到每次短途是打车还是全靠“11路”公交车上。 旅行者应该要具备的一个素质之一就是要敢于吃苦吧,就像背包客背着70升的背包行走在异国他乡,谁能说那个背包真的就那么轻松得背起呢?就像我身后这20斤摄影器材的负重,谁能想象每一张自己满意的照片都是用两个肩膀活生生背出来的。 旅行者所谓的敢于吃苦,还体现在适应能力上,出门在外住干净的酒店是每个人的基本诉求,但想要用最少的钱走最多的路,住宿条件上的牺牲就显得十分必要,而真正的旅行者又是随遇而安的,只要一张床,足以。 哪怕草地为床,星空为被,依然初心不改心怀感恩。 青年旅舍的诞生为这样一个群体提供了更多可能性。一张舒适的床,充足的公共空间,还有轻奢的酒吧和咖啡厅,这样一个年轻人旅行者的聚集地,更像一个充电桩,也像一个避风港。我想小鹏哥之所以造这么多家青旅,就是把当年自己路上的那些一个个充电桩和避风港在中国延续了下去。 “爱是一个圈”,三多里巷子的这家背包十年青年旅舍就是圈上的那个聚合点,是结束,也是开始,谁说的清呢?虽然和这家客栈的主人小鹏哥不过只有一面之缘,但是每次到成都,只要住在这里,身体就感觉彻底放松了,成都是一座“来了就不想走的城市”,但是对于我来说我终究还是要走的。 我是一个浪子,一个流浪的孩子。 雨季虽然还没有结束,成都天气依旧闷热,我又要重新启程上路了。 我总是问自己:“四海漂泊的人啊,你何时停下来,回一次家,看一眼年逾半百的老母亲,村子后边那座长满野草的坟头,你何时回去将它们拔干净,然后跪地三磕,默默得陪长眠的人抽一支烟?” 走出顺城大街,拐个弯就到骡马市地铁站,天空又阴沉了起来,不一会又落起了小雨,我躲藏不及,只好随便被雨浇个爽快,地上慢慢有了积水,城市的高楼在积水中有了一模一样的另一半。 我低下头看那汪积水,也想在积水中看看自己的影子,可惜雨太大,什么都没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