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当客车驶进新乡总站时,我的体力已经透支得几乎无法举步。长长的旅程,别人睡觉,我一直在看书。 眼见全车的人都慢慢地走了,我还把自己绑在安全带上。窗外灯火通明,是夜间了。 我看见车窗外面有个熟悉的身影。是友辉。我带着东西急忙下车,走近他。把行李包和行李箱全部交给他。然后,累得仿佛笑也可以要人命。他问:“很累吧?”我说:“客车就是不靠谱,说好的四个半小时,谁知道一下走了八个小时。再加上,我上午坐的车程,我的天啊!不敢想,我坐了十几个小时的客车。”满腹抱怨。 这是今年第几次见他,有些记不清。我觉得每次都像似初次相遇。 他帮我打开车门,我狠狠地怒视一眼副驾驶,不甘不愿地俯身坐进去。他把行李放好后,拿出一个保温杯递给我。“想来你一路也不敢喝水,先补充点水分。” 我接过去咕咕咚咚一口气喝完,身体如同干涸的河流瞬间得到一场倾盆大雨。能感觉到水缓缓流进肠胃,温热的。使我精神饱满起来。暗自庆幸,他没有选择带些饮料之类的东西。 毕竟是小伙伴,不用多说,总是能轻易猜透我真正需要什么。 “我饿啦。” “想吃什么?” “在山东这一个多月,我像似被流放宁古塔披甲人为奴的犯人。现在就想吃点好的。” “你不是减肥吗?”车缓缓驶出新乡,新辉路两旁灯光辉煌,加油站里的音响时不时传来一阵阵流行音乐。 我在他转动方向盘的胳膊上,用力拧一下,他大声惨叫。“我已经瘦下了三斤,所以,我现在要吃好的。还有,少在我面前说减肥的事,我累一天就不能补充点能量,为明天的减肥续航。哼。” “三斤也就是一顿饭的事,你要慎重。”他笑着,语重心长地说。 我侧身伏在他耳边大喊:“我要吃羊肉串,羊肉串。” 他捂着耳朵大声求饶“好,好,你坐好。系上安全带,要不后果自负。” 我一脸不满坐回去,系上安全带。望着窗外这75.13万人口的小城,心里不知怎么重沉沉的。 “什么时候走?”我问。 “什么意思,刚来就要我走?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 “叔叔阿姨还好吧?”看不到他们,心里总是不踏实。 “还好。”他扭头看我,又问:“说说这一个多月的心得体会。” “没什么好说的。不想提。”车子停在四根*铜柱子中间,左边侧面是一扇旋转门。 门外白衣侍着殷勤地上来帮我打开车门,我们不必去找停车位。他把钥匙放在侍者手中,看我一眼,跟着走进那扇门。 这是一家高档酒店,里
最好的白癜风专家面更是装修豪华,金碧辉煌的。进出的都是名流名媛。我注意下自己的着装,和这里完全不搭调。 我们走上三楼右拐,在走廊尽头一个房间停下。他拿出房卡打开门,跟着他走进去,眼前豁然一亮,这和外面的装修完全不一样,外面是豪华装修,这里竟然美丽高雅得有若一座博物馆,几盆样式别致的盆栽,在古典气氛的房间里,散发着说不出的宁静与华美。 我坐在沙发上,总觉得这种场景似曾相识,但明明是初来贵地。怎会有久别重逢的感觉呢?我惊诧且不确定地坐在沙发上,好奇的打量着整个房间。 最先吸引我的是构架上摆放着许多小玩具,墙上挂着一把小提琴、紧挨着小提琴旁边是一幅简笔画,画中有一个身着白裙的小女孩的背影,光着脚丫站在沙滩上,微风吹拂着她的衣裙,她的长发随风微微扬起。前方遥远到天际一线。落霞染红了整片天空,夕阳即将下沉的方向,是一根枯枝,上面站着一只小鸟,同样凝视前方。看不清她的模样,只见她双手后背,面向大海。 这幅画虽然并没有表达出什么,但是,她的心却被一股巨大的忧伤涨满。她不懂画,但这幅画她能看得明明白白。就是她不看题名,也能猜测出自谁之手,也能看透作者想表达的一切。我身后忽然响起流行音乐谢霆锋的歌《只要为你再活一天》。这首歌和这里完全不搭调。我回头瞪他,嫌他破坏了这里的气氛。他不说话,看着我直笑。我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实在做不到对一个满面笑容的人生气。干脆跟着音乐哼起来。我也会唱。 “这是哪?” “阿姨的办公室。” 我恍然大悟。“哦!哦!”怪不得会有这么强烈的熟识感,当然,挂在墙上那幅画不用说,也是出自阿姨之手。 友辉给总台打完电话,帮我拿了瓶冰矿泉水。我接过去,扭开又喝了一大口。饥饿感越来越严重,我觉得现在可以吃下一只羊。我被一个花开富贵镶玉屏风吸引。 “阿姨的爱好真广泛,中西并济。” “别说阿姨,自问一下你不是这种人吗?” 门口传来敲门声,我佯装没听到,继续看那面屏风。听到说话声我回头看看,是服务员把吃的东西送了进来,摆放好后,就出去啦。我看着馋涎欲滴,服务员刚走我就拿起羊肉串不顾形象大口大口吃起来。我无视他投来的不屑目光。 “你慢点吃,都是你的,没人跟你抢。” 我心里一阵厌烦涌上来,本来还很感激他帮我叫的外卖,没有想到和以前一样唠叨的让人心烦。喝一大口矿泉水,用力咽下嘴里的食物才说:“友辉,我发现你就是个老大妈,唠唠叨叨,我吃个东西你也管。”世上敢这样对他说话的,大概也只有我这种不知好歹的人。 他拿纸巾帮我揩掉粘在嘴边的食物。说:“要不要给你再要点主食?” “不用,够了。”看着吃完后的一片狼藉,我没有一点惭愧感。 “要不要再吃点别的?”友辉凝视着我的脸,又突然显得很关切,语气由调侃变得深沉:“坐一天车肯定很累,我出去再给你买点。” “不用,饱啦。”我坐在沙发上,再次环顾四周。发现这间屋子的装修是简欧风格,那面屏风的出现也非常适宜,这种极简欧式与中式相结合,毫无违和感。 我想起来那些被我弃置多年的设计图,我设计的,他绘制的图,现在不知放在哪,或许早就丢了,烧了。现在想来十几年就这样倏然而逝了。那些过不去的坎,走不出的围墙,随着时间在计算着年轮。我的心头一阵剧痛,好像一只野兽用尖牙在咬着我。 就在这时,友辉死死地盯住我,我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只见他眼睛通红,满面愁容。我不想在刚团聚的时刻,就讨论不开心的事。 “汇报下你的行踪。”我不看他,却想听到他的声音,他的声音可以安定我的心神。 “工作,回家,工作,下班回家。”他声音平静:“你呢,是不是在张娟那玩疯了?” “没有你想那么高大上,去她那也就住了几天,没有什么太精彩的事情发生。”想起那一个多月的经历,我的心变得充满悲呛。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我们都沉默了一会儿,都想找出突破口,讨论些开心事。但,都心事重重,谁也不想先开口。过了好久,他看看腕表,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强打精神:“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家。” “好。” 回去的路上,过分的沉默气氛,而那烦恼虫噬的空茫,又一次细细碎碎地爬上了心头。 2 白天一整天我没有出门,要打扫卫生。友辉因为工作原因,也没有给我打电话,直到晚上七点才打来电话,我们约好出去玩, 俩人在大街上来回踌躇,无处可去。走过文昌阁,走进一条没有去过的小路,灯火辉煌,人影绰绰,如同海市蜃楼华而不实。 看到一家酒吧,名叫《倾城》。我们相对一眼,同时笑了。他先我一步走进去,一般情况下去新地方,我喜欢跟在他后面。这样可以使我安心自在。半生的流浪,竟没有学会对新环境安静地去适应和观察,也不急切于新鲜和灿烂。 酒吧在二楼,楼梯是木头刷上的清漆,昏*的灯光,配上抒情悦耳的音乐,让人身临其景心情怡然,外面喧嚣的世界与我无关。 但是现在这种场景却狠狠刺痛了我。我倒抽一口冷气,欲转身离去,友辉已经找好位子,等着我过去。我如坐针毡般坐他对面。对于那份没来由的坚守,始终没有学会让步。 “你喝什么?”友辉问我。 “蓝海。”随口一说。我的注意力放在歌手身上,她的声音甜美,舞台上的灯光照射在她身上,加上一袭素白,显得她宛如仙女下凡。“当夜如黑色锦缎般 铺展而来 而 轻柔的话语从耳旁 甜蜜地缠绕过来 在白昼时 曾那样冷酷的心 竟也慢慢地温暖起来 就是在这样
白癜风的药一个 美丽的时刻 渴望 你能 拥我 入怀。” 服务员把两杯海蓝色鸡尾酒放在桌上,我端起来和他碰杯。喝一口那种冰凉沁入心脾,畅快淋漓。 酒吧的客人还比较文雅,每张桌子都有人,却格外安静。大家只是喝酒,谈话的声音也很小,听音乐。他们好像天上的星,紧密相连,却谁也不想夺目。 歌手又唱别的歌曲,一样的轻柔缓慢。友辉神情严肃地对着我,好似要将我吃掉一样地又恨又爱地凝视。酒意上来,他去吧台前要了一盒烟,抽出一根点燃,又回到我面前,我们的位置烟雾氤氲,隔壁男女的笑声欢快传递过来。 “你就非要出去工作吗?”他手夹着烟蒂,神色凝重。 “嗯,”我犹豫不决,好多事不能对他言说。谁非要去,若不是被生活所迫,谁也不想背井离乡。可是,生活就是一把刀子,总是想割掉一些舍不得的东西,这种压迫感时常让我想哭:“在辉县没有适合我的工作。我去那上班工资多点。也可以多存点钱。” 他狠抽一口烟,吐出来,烟雾开始弥漫,传进我的鼻翼,我突然觉得烟草味好香。 “叔叔可能要退休,我也将要接替叔叔的工作。那时……恐怕我们再见面,很难!”他掐断烟蒂,重新点燃一根。 我望着远方舞台上的闪光灯,色彩缤纷,歌手的旋律轻柔而抒缓。身处这种美轮美焕的情景里。无际出现一条瀑布,这儿没有防波提,巨浪从来不温柔,它们几乎总是灰色的一堆堆汹涌而来,复仇似的击打着深黑色怪形怪状的原始焦岩,每一次的冲击,水花泼得天一般的高,惊天动地散落下来,这边的大海响的万马奔腾,那边歌舞升平,宁静祥和的世界静静地与它对峙着。 这两种景象配合起来,在我的无奈里,竟是想象中的世界末日那份摄人心脾的*魅和怪异,又想到徐克导演的《青蛇》中的几场片景。这样的画面,总有一份诗意的凶恶,说不出好还是不好,谁也说不清。 “没事,只要我有时间就回来,回来之前提前联系你。到时候,我们还来这家酒吧,还喝这样的酒。真的很好喝。”我端起酒,碰下他的杯子,一饮而尽。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月残风。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是啊,我该怎样说出那苦苦压抑的千言万语?该怎样面对接下来再不能见到他的日子?纵然现在我也为即将到来的永无止境的别离而惊恐不安。可是,我什么也不能说。在极度的痛苦下,我只能笑,哪怕泪光闪闪,也不能哭泣。 小王子驯养了小狐狸,就算它知道总有一天小王子会离他而去。它依然为曾经一起走过的日子而庆幸。临走时,小狐狸告诉小王子你驯养了你的玫瑰,就要对她负责。很多东西肉眼是看不到的,只有用心才能看到事物的本质。 “为什么会这样?”他痛苦地问。 这两天他总是一副心事重重欲言又止的模样,很显然这一份沉重的负担是他将要面对的困难。粗心大意的我竟然没有发现。回想一下,他去车站接我的时候,身上就已显现出不胜负荷的疲惫与忧伤。只是出于男人的担当羞于出口罢了。 我怜悯地握紧他放在桌上的手,希望可以给他勇气,给他温暖。但我却忽略了一个真正意义的问题,出去以后,天涯海角再难相见,也是一种难以言说的痛!这种痛彻心扉令人窒息的感觉,谁又来替我们承受,替我承受? 他俯下头,不一会儿我手背湿湿的,我轻抚他的头,恨不能替他走未来的路。在心里暗暗祈祷;上帝,他还是个孩子,您那样仁慈,怎忍心将这样沉重的负担,压在一个孩子身上?您这样怜悯,请将他的痛苦之杯,分给我,我愿背负他所有的痛苦不安。给他喜乐,给他安康,给他幸福和希望。别忘了他也是您的孩子。至于我,那些苦痛亦成为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东西,也不在乎多这些。 “我不知道。”我说:“友辉,你要勇敢去面对以后的路。你那么优秀谁也不可能将你轻易击倒。更何况这条辉煌的道路。” 我没有松开手,想让他好好哭一场。一个人,如果哭也没有地方哭,是多么痛苦的事情,这种滋味我深有体会。我庆幸,他身边有我。也希望在他余生的道路上,没有我的陪伴,还是会有那么一个可以任他哭泣的港湾。 “姐,是不是以后,我们就再难相?” “不会,真的,你要相信我。只要一有机会,我就请假回来。我保证。”可是,能回来吗?相隔千里回来一次,岂是那样容易? “我信你。”他无助的眼神像个走失的孩子那样茫然无助。 我拍拍他的手,微笑鼓励他。 歌手唱完离开舞台。他抬起头,看不出一丝泪隐。站起来,走到舞台上,拿起旁边的吉他。对着话筒字正腔圆地说:“一首爱的箴言,送给我疯疯癫癫没心没肺的姐姐,愿你余生,快乐无忧。” 如果这是梦,我愿沉睡万载永不醒来。我哗一下靠在沙发上,倾听着已出口的千言万语,以及未出口的思念。拿起他没抽完的烟点燃,狠狠地抽上一口,用力咽下去。烟过嗓子呛得想死,我咳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但是,随即一阵前所未有的放松感溢满全身。把余下这半根烟抽完后,整个人如同飘在云端,飘飘荡荡,无边无际。 在这儿,人人是自由的,选择自己的生命和道路吧!友辉,你也不例外。无论怎样的路,无论你愿不愿意迈过去,你都需要走过去。这是路,也是选择。 大厅内一阵安静,紧接着传来震聋欲耳的掌声。都为他的精彩演唱而鼓掌。我趁着酒劲儿,站起来,为他鼓掌。 “真棒!”我对他竖起大拇指。他对我咧咧嘴,冲我示威。 吧台服务员端过来一杯酒,笑意盈盈:“您好,这是我们老板送您的酒,请慢用。” “谢谢。”他接过去,坐在我对面。 我不服气,走上台去。面对台下那么多人,我胆怯想退却,友辉一记示威的眼神,让我打消那个念头。在电脑台上选歌,想半天就唱天蝎丹的《逃》。第一次听这首歌就喜欢上了,很快就学会了。唱完后,台下的掌声促长我的嚣张气势,紧接着又唱了刘若英的《知道不知道》。 当服务员把奖励的酒,放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犯愁,这怎么喝完。友辉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姐,真棒!和以前一样,总是把一件喜欢的事做到极致。” “那是,要不怎么做你姐。”洋洋自得,把我的两杯酒推给他:奖励你的,全部喝完。”友辉开心的像个孩子,把烦恼全部抛之脑后。爽快端一杯喝完。我俩重新坐回位置上,他佯装好心警告:“你最好别让我喝醉,你会很危险。” “为什么?”我愕然。 他呵呵呵笑了。附在我耳际边,小声说:“酒能乱性,你这么漂亮,我怕欲罢不能……哈哈哈。” 我双颊热得滚烫,不客气挥他一拳,“揍死你个王八蛋,敢欺负我,你去死吧。”接着又飞脚一踢,落在他腿上。桌子放出巨大声响。 他趴在桌子上发出哀嚎。“你是不是傻。”他腾出手打我一掌:“你说,你是不是傻?跟你开个玩笑,至于下手这么重吗?打死我了你也活不成。” “那正好,也省得我一个人在*泉路上孤单了。再说,有你给我垫背,我也赚大发了。” “你抽烟了?” “我发誓,绝对没有。”说不定嘴里还正往外冒烟。 他给我一记下不为例的眼神。 我傻笑看着他。悲伤的人,只有身体的疼痛可能使他得到一点点暂时的释放,哪怕只是几分钟也好。 世上的欢乐幸福,总结起来只有几种,而千行的眼泪,却有千万种不同的疼痛,那打不开的泪结,只有交给时间去做。 对于友辉,他不需要别人阿谀奉承,有时候适当的打骂会更奏效。当然,我知道,这是暂时。 那样也好,十几年前他的选择就已经促成今天的成就,伴随着的也是无止境的疼痛与不能自主。命运,没有谁能真正把握。唯一能做的就是顺承,尽量避免更多的疼痛与悲哀。 我和友辉如同海鸥与波涛一样,相遇了,走近了。海鸥飞去,波涛滚滚地流开,我们也分别了。这一天,离得很近,即将到来! 我俩又天南地北乱聊,我说话最多。他只是笑,不多说。就这样,我也自私的希望,可以将此刻永久的凝固在时光的隽永里。 结账的时候,我俩又闹得不愉快。原因是隔壁桌的客人,悄无声息地帮我们付了钱。他归咎于我。我不服气,这是我唱歌赢来的,我骄傲。 他怒气冲冲走在前面。我黔驴技穷跟在后面。走到文昌阁的时候,看着高空玄月,我计从心来,紧跑两步追上他,讨好地说:“友辉,咱俩比赛背唐诗宋词好不好,每句都要带月,”不管他同不同意,高声吟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他张口既来:“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览明月。” “今夜月明入尽望,不知秋思落谁家。” 我计谋得逞。 他面向南方:“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 我心疼不已,扯扯他的衣袖,对他扮*脸:“如果你因为失去太阳而烦恼,那么,你也将会失去群星。” “犯规。” “我承认,我输了。” 他推推眼镜,突然说:“比赛跑,看谁先跑到家。” 幸好我穿得是布鞋,要不我就输定了。月亮皎洁悬挂在高空,一过午夜,又赴约似的向西滑行。远处的阁楼,在月光下一样恒古不变,冷冷的看尽这个老城中如逝如流的哀乐人间。 深夜的天空,在我看来,像一扇窗户,一盏灯火,灯火背后最后一次相聚。 3 阿姨打电话来,先是询问一些生活状况,然后才给我一个惊喜。说要回来过中秋,条件是友辉要提前两天回总部报到。这又是一个难以抉择的选择。为什么没有两全其美的选择,非要在得失之间做出抉择。 离别是苦涩的甜蜜,相逢是甜蜜的苦涩。 为了等待下次相聚,我将要与他分别。可能他也有所察觉,要不,我们走在大街上,他却不多言语。我也总是在某个猛然转身时能瞥见他那不太显现的哀伤。我很想告诉他,下个月你们就全回来了,不必这样伤心。我失败了,什么也没说,因为他的忧愁太明显,那样沉重的压在他的双肩上。我也不知道该怎样帮他,但是,我要帮他,哪怕伤害谁我也要帮他。下定决心后,我的心情突然变好,连拖带拽的让他去帮我买个冰淇淋。 我站在马路对面等他。望着他穿着白衬衣黑裤,挺拔的身姿,从容优雅的步伐,顿时多出几分自豪感。如此优秀的大男孩,应当有个锦绣前程,应当得到上帝几分眷顾,他有这个资格。 他拿着一个冰淇淋走回来,身边不时有女孩回头张望。只是他没有察觉。我站在他对面,看得一清二楚。 彼岸花的花语特别悲伤,根叶在此岸,花在彼岸,花开花落,遥遥相望终不得相守。 “你就不能收敛着点,冰淇淋的热量很高,你不怕吃了发胖。”他递给我,我背过身,让他拿出背包里的纸巾。 “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饿都饿死了,怎么减肥,怎么减?”我看着他,恶狠狠地咬一口。 “我五点半走。”他语气沉重。 我停顿一下,接着吃冰淇淋,用力咽下最后一口,吃的太急,到胃里有彻骨地寒意。“好的,反正下个月你们就一同回来过中秋了。挺好的!”泪却滑落下来,我蹲下来假装系鞋带。 他拉起我,递给我一张纸巾。蹲下去把我的鞋带解开,重新系好。 “姐。” “嗯?” “咱离开这个地方,好吗?不管去哪都好,你想去哪,我带你去。天涯海角我陪着你。” 他明明就在我面前,那句话却那样遥远而缥缈。我的大脑被一种新来的思绪堵死。再也容纳不下离别或重逢的种种情感。此刻,这是一个怎样的时刻啊!我想我很开心,这个“孩子”终于长大啦!再也不是那个无法无天的小男孩,他现在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再也不需要我的保护了。这是何等的庆幸啊!记得小时候他说的最多就是,我只听我姐的。姐,你说怎样就那样。姐,你决定。 好像眨眼间,时光就这样远去了。 时间是这世上最残酷又最美好的东西。 明明说好的一切,经过岁月的洗礼,早已变得面目全非,明明我已经慢慢变老。 却这么轻易地被他俘虏了。 只是世事变幻莫测,我缺少用现有的温暖去*一个未知的未来的勇气。也或许,我的心门,早就紧紧关闭起来。任谁来谁往,也不能将其启开。 他站在我的面前,挡住我的视线。整个世界都是他。我冲他微微笑笑,帮他整理下凌乱的领子。“回去准备一下,该回去了。别让大家担心你。” 结果应该在他的预料之中,他并没有显现过度情绪。只是怔怔地看着一个地方出神。最后以一种决绝冰冷的神态径直离开。我沉默地跟在身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悲喜极限。 收拾好东西后,已是傍晚。 想起去年暑假,几个月没见,见面是因为他得知我心情不好。这次相聚,却又是一场不欢而散。看来我们的命运册里,没有结局。 我帮他把行李搬车上,回到办公室看他还站在窗前发呆,手里夹着烟,他落寞而神伤。我走过去,问:“助理在等你,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只是一个劲儿抽烟。我走近办公桌拿起一根烟点燃,深深地吸上一口,用力咽下去,直至肺腑。抽烟的滋味确实难受,但是,我接着又抽上一口。带着一种*气的心态。准备再狠狠抽一口,他夺走掐灭,怒声呵斥:“你想死吗?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心?我每天都担心你,怕你的自虐倾向会时不时跑出来,怕你有点闪失。为什么你就偏偏这么不争气?” “你想我怎样?不管不顾和你远走高飞吗?你的家怎么办?我的家么办?就算是我们离开这里,能去哪? 我也很想任性自私一回,如果真的可以我想去死,那又怎样?人最悲惨不是活得艰辛,而是求死无门。你知道吗,现在我们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你说走,好,你说个地方,咱现在就走。什么都不要,不管,不顾,行了吧。多少年以后,你背负着千古骂名,我也将背负一个抛家弃子的称号。这样的人生,你觉得满意吗?叔叔阿姨对你精心栽培,就是为了让你逃跑的时候方便,是吗?你别忘了,我也是他们的掌上明珠,我们就这样逃走,余生,我们怎么面对彼此,面对这些将视如生命的亲人?” 办公室好一会儿安静,我傻傻呆呆地在想些什么,也或许什么都没有想。我自己也不太清楚。又过了好一会,他拿起茶几上的水杯,帮我接杯水,放我面前。“你慢慢喝水,走的时候记得把门锁好,钥匙放前台。我走了,你别送我。”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早已夺门而出。 眼前那杯水在杯上氤氲成雾状,看看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办公室,还残留着他留下的气息。 我站在刚才他站的地方,俯视下去。夕阳西下,彩霞满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