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八二
这是一次旷日持久的
寻医之旅
晔问
问尊严,问名声
问灵*,问态度
……
READON「刘*
天涯路远,已隔万重山
」人物介绍
刘*,上海交通大医院神经内科主任医师、教授、博士生导师,科主任。现任中华医学会神经病学分会常务委员、中华医学会神经病学分会帕金森及运动障碍学组委员、中国医师协会帕金森及运动障碍专委会委员、国际运动障碍协会亚太教育委员委员。
先后入选教育部“长江学者”特聘教授、首届中国神经内科“十大杰出青年医师”、上海市优秀学术带头人计划、上海市浦江人才计划、上海市曙光学者等。主要专长为帕金森病、痴呆、肌萎缩、肌张力障碍、睡眠障碍等神经科常见病和疑难病的诊治。近年先后第一或通讯作者发表SCI论文60余篇(包括NatureMedicine、PNAS、Neurology、JournalofNeuroscience等杂志),先后主持国家自然科学基金6项。获得教育部自然科学奖、科技进步奖一等奖、上海市科技进步奖一等奖和上海医学奖推广奖一等奖等多项。
采访笔记我觉得,我应该多来这里几趟,因为每一次坐在他对面,同样的位置,他都有新的进步。四年前,他是科室副主任,而今天,他已经挂帅整个科室,麾下三十多员战将,各项亚专科都有高手坐镇;四年前,他刚刚拿到全国神经内科十大杰出青年医师奖,而今天,他戴上了“长江学者”的桂冠。
“一年一个样,四年大变样。”我笑道。他摇头笑说,“胜不妄喜,败不惶馁,胸有激雷而面如平湖者,可拜上将*,那是我对自我情绪管理的追求,更何况,四年内,对神经内科疑难疾病的治疗并没有明显突破的进展。”
他说,相比四年前,现在行*事务多了,琐事缠身,心有点定不下来,讲故事的能力也日趋下降。“脑子里能记住的,已不再是那些成功病例,反倒是无法找到病因的,束手无策,令人一筹莫展的困境。”
他说起一个女孩,几年前从澳洲回国后,因脑炎诱发癫痫,住院治疗。此后往往复复,始终没能痊愈,年迈的父母带着女儿跑医院,最近又在病房里见到了这位女孩。“所有的检查都做过,怎么都查不出原因,现在已经认知障碍,不能认人了。二十出头的青春,还没来得及绽放。她父母是本分的上海人,见了医生说,拜托您,您辛苦了,我们医生又能说什么呢,连安慰都很苍白。”
这是他的心结,但是他说,希望永远是伴随失望存在的,所以永远不能抛弃,不能放弃,说不一定哪天,就突然找到病因真相了呢。他承认,他在睡梦中曾经拿到过一枚钥匙,心一惊,梦就醒了。“哪怕给我一点暗示呢,我就不至于那么沮丧,那么耿耿于怀,所以一定要做科研,这是解决疑难病症的责任。”
他很少再有一个完整的双休日,全国性的会议,他必须做空中飞人,从一座城到另一座城,带着使命和愿景。在飞机上,高铁上,他阅读,他说,最近读完了莫言的《生死疲劳》。
“另类视角下时代变化带来的大喜大悲,和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很相似,都是魔幻现实主义的代表作,结果你会发现,生生死死到最后都不再重要,而有时候,忘却是一种对现实的妥协,也是一种无奈,是越来越多的无力感。医学的发展,可能都会经过这样的阶段,所以,也需要某种暂时的忘却,才能在哲学的高度得以重生。”他说道。
我问他,大脑有什么,对于他这样一生都在研究,破译大脑秘密的医者来说,这就是一个哲学命题。他想一想说,数以亿计的细胞,其中神经元约有亿,这个数字比现在地球上人口总和的十倍还要多。
“如果我们把每一个神经元看作是一个人,那大脑就像是一个非常复杂而庞大的社会,它的正常运转离不开每一个人的分工协作。在人类探索自身奥秘的旅程中,大脑的秘密是其中最难以攀登,却又最令人向往的一座高峰。只要大脑的奥秘尚未大白于天下,宇宙将仍是一个谜。”
口述实录
1扛住压力,再“跳一跳”
晔:刘教授,一别四年光景,四年前见您时,您刚刚荣获全国神经内科“十大杰出青年医生”,四年后,您又有怎样的变化?
刘*:我现在有幸成为教育部“长江学者”,这离不开领导、同仁的鼓励和帮助,也令我产生了更高的奋斗目标。四年前,我主要是注重个人发展,现在我担任了科主任,要考虑整个团队30多位医生的发展,要管好科室带好头,还要兼顾分院的科室管理。
晔:医院的神经内科,请问在科室发展上有怎样的规划和目标?
刘*:谢谢!我们科室在国内著名的神经内科专家陈生弟教授的带领下,已经取得了令人瞩目的成就。我继任之后,在前辈与陈教授的肩膀上,至少也要努力尝试进一步提升,再往上跳一跳。我是有一定压力的,这不是为了个人,而是为了学科的发展——医疗行业竞争很激烈,不努力就会落后。
谈及目标,短期内,一方面是维持学科的高度。争取全国排名能够再前进。另一方面,是促进医疗更加专业化,加强亚专科的打造。我们科室之前以往的亚专科发展,只有神经变性病是优势学科,其他亚专科相对较弱。现在,我们正在努力提升如神经免疫、遗传、脑血管病等亚专科,这两年发展非常快,已经脱颖而出,这种进步也是国内外同行有目共睹的。
晔:您觉得,现在科室发展的瓶颈是什么?
刘*:我想,可能在于人才吧。首先,人才培养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亚专科的学科带头人培养周期较长,需要长时间的积累,这是急不来的。其次,学科间协作的机制仍然有待磨合。神经内外科的合作是必须的,但是如何管理、各个专科怎么融合,是需要解决的问题。去年初,医院框架内成立了一个脑病中心,由神经内科、神经外科和康复科等学科共同整合,由神经内科主导,共同诊治脑病。
晔:现在作为科主任,您最关心的是什么?
刘*:临床科研和教学工作。医院的医生不是单纯看病,科研和教学都要提高,要总结和进一步完善诊疗。虽然脑科学非常难,可能一辈子钻下去都只能看到冰山一角,但这也是必须要做的。
晔:您作为科主任的管理思路是什么?
刘*:首先,作为科主任要有不一样的高度。不能什么都管、不能管得太多,每个人都要有自己的方向,不限制个人的发展;其次,要有开阔的胸襟,不能心胸狭隘。如果自己不奋斗,再不让别人奋斗,就愧为学科带头人了。这些年,我看问题的角度更全面也更深入了,没有那么主观,综合判断更多一些。另一个就是沟通,这是科主任的必备技能,这方面说不上是我强项,好在学习能力比较强,学习锻炼这种能力很重要。
2一路总有失望,但不能放弃希望晔:您最擅长诊治的疾病如帕金森病、阿尔茨海默病等,在近几年的发病有什么变化吗?
刘*:现在是老龄化社会,神经变性病的发病率增加,与此同时,人们的认识也在增加,然而令人遗憾的是,诊疗水平没有明显提高。大脑有很多未知之处,脑科学的研究发展较慢。近期也有很多新药报道,但是需要更多的临床检验论证、更多不同的声音,来讨论这些新药的效果到底好不好。
晔:四年来,有没有力不从心的时候?
刘*:没有。我希望带着学科发展,就必须克服挑战。这是充满艰辛的过程,人生就是这样,你总要向前,不能耍赖不走。我特别感谢提携我成长的陈生弟教授和学科的诸位同仁,还要感谢我的家人对我的支持,我确实很少能照顾到他们。
晔:您对医学的本质和价值有怎样的思考?
刘*:医生是无奈的,路上总有失望,但是我们不能放弃希望,要有往前走的态度。世界上总有我们有治不好的病,这是无奈,更是挑战,如果我们不做、不尝试,就永远达不到。我们不能放弃。
晔:讲一个您印象深刻的病例吧。
刘*:其实病例很多,但是成功的病例,反而容易忘怀,治不好的病例却总是刻骨铭心。我想说一个失败的病例,事实上,正是许多失败的病例推动着现代医学的进步,以及医生的成长与卓越。有一个女孩子,我感触很深。发病的时候很年轻,才十七八岁,来的时候还在澳洲念书,父母都是上海人。她的病到现在诊断还是不明确,已经五六年了,所以印象特别深。
当时以为就是脑炎,收进来治疗了一段时间感觉效果还行,就让她出院了。后来,这个女孩子再次发病,产生了严重的脑病和癫痫,脑部病变不断增多,治疗了两年,效果还是不好,于是反复住院,做了各方面的检查、申请了各个科室的会诊努力找病因,但就是找不到。为了这个病情,我经常失眠,费了很多心思,也找了许多同行探讨,可是一点点解决方案的线索也找不到。病情就这样一天天每况愈下,现在这个孩子因为反复癫痫,已经痴呆了、不认识人了。家长非常绝望,那种眼神充满祈求、无助,你想,原本是出国留学的花季少女,现在却认知能力丧失,完全无法自理。
其实,神经内科有过不少这样的疑难病例,我们也为找不到病因耿耿于怀,辗转反侧,为患者感到痛心,为自己感到遗憾。虽然这些家属都非常理解我们,没有责难和攻讦,但我们内心深处是多么希望至少能给病人一个明确诊断,这样束手无策的感觉,着实很糟糕。我觉得,医院一定要做科研和教学的意义也在这里,探索未知、攻克难题是医院的重要责任——我们不是为了只看简单的发烧感冒而存在的。
晔:您最想攻克的疾病是什么?
刘*:仍然是神经变性疾病,我们与疾病博弈数十年,此消彼长,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还不到鹿死谁手的时候。
3不为追名逐利晔:最近在看什么书?如果给读者推荐的话,您会推荐什么书?
刘*:《万历十五年》。还有一些易中天所著的大部头书。我看书一般是在坐车的时候,或者在机场和高铁上。看推荐的话,我会选择莫言的《生死疲劳》,书中关于生命意义的阐释很有启发性。
晔:最近回老家看望父母了吗?
刘*:没时间,人忙得陀螺转,但是只要找到一点空闲,见缝插针都要回去看看双亲。
晔:您会因为选择医生这条路而后悔吗?
刘*:不会后悔。这个工作很累,但却是痛并快乐着,选择了这份职业,也就义无反顾去做了,而且你有无数的同仁在一起战斗,你不是一个人,越做越觉得有意义。有时候想想自己境界挺高的(笑),也不是为了名和利,是为了让学科、让人类的健康事业变得更美好。
晔:如果请您给校园里的医学生们上一堂无关专业的课,您会给同学们讲什么?
刘*:讲讲学习能力和追求精神。现在有些年轻的大学生进了医学院之后,一下子放松了,对自己没有要求了,这是不正确的,有的研究生也给我这样的感觉。进医学院、医院都只是一个开始,作为医生,病人性命相托的承担者,还有更多更远更曲折的路要走,有些路一辈子要走下去,而且不知尽头。所以,绝对不要放松,也不能放松。
选择从医,就是另一种“苦行僧”,意味着你将终身学习,终身思考,终身进步,你将要面临无数次考验和挑战,而且天涯路远,已隔万重山。想要快快乐乐、舒舒服服地过日子,就趁早卸下这身白袍吧。
采访/晔问仁医编辑/晔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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