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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f03mXLrtdr - 2020/1/25 14:59:00
阿钧的家里闹*,是村里人都知道的事。  村里人还知道,这只所谓的*,其实就是阿钧死掉的母亲。  这是当地人的思维逻辑,因为阿钧的母亲生前患有精神病,指甲弯曲,头发如藤。这般茹毛饮血的面相,死后自然要化作厉*为祸人间。最开始的时候,人们还只是怀疑,但后来时间久了,流言蜚语、沸沸扬扬,便有无聊的好事者找到阿钧求证。  时年11岁的阿钧说:“就是她。”  说完,阿钧还会把衣袖和裤腿拉起来,向人们展示母亲给他留下的伤痕。那些伤口的数量很多:有些细密而均匀,像指甲抓的;有些布满齿印,像是咬的。  得到如此肯定且充满新料的答案,询问者自然高高兴兴地离开,争先恐后地宣扬去了。然而,凡事都是如此:当某些不确定的事件被最终确定下来之后,当单一的谈资被反反复复讲起之后,无聊者的闲话反而逐渐沉寂了。  当然,有时候人们也会这样问阿钧:“家里闹*,你难道不感觉害怕吗?”  阿钧摇摇头,紧接着他会看向他的父亲。  阿钧的父亲是村里出名的壮汉,五大三粗,毛发异常旺盛;两只黑红色的眼睛能睁到浑圆,倘若发起狠来,很有些穷凶极恶的感觉。人们都说,像阿钧父亲这样的人,连*神都要敬畏三分。  可能人们的猜想是正确的,阿钧自己也深信不疑。  虽说对阿钧而言,这种因深信而导致的无畏不过是狐假虎威,但与深不可测的恐惧相比,父亲所带来的安全感却是真切存在的。所以每当暗夜降临,阿钧都会缩身到这个体形魁梧的男人背后,企图用他的体温来消融漫长的黑暗。  对一个孩子而言,他能做到的也许只有这些。可是,把自己的身家性命冀望于他人的做法到底是非常危险的。果然,在某一天清晨,作为守护神的父亲要离家出门了,而且还是一去三天。这当然是阿钧无法阻止的事,毕竟人的生计是需要用奔波换来的。  阿钧有些心慌。  父亲似乎看出了阿钧的胆怯,于是对他说:“作为一个男子汉,你的胆子应该更大些。”阿钧敷衍地点点头,表情上也故作镇定起来。  送别持续了很长时间。  当极目远眺的阿钧终于回过身来,黯淡的光线正映在地面上,晨烟蔼蔼,仿佛整个世界都满是斑驳。在可怕的寂静之间,阿钧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此时的房子尚且如此,不知到了晚上又当如何?阿钧不敢想象,因为随时都会袭来的恐怖让他胆战心惊。  不过在冥冥之中,阿钧似乎能感觉到,在他的内心深处除却恐惧的情绪之外,或许还残存着几分抹不去的悲凉。因为说到底他所惧怕的,不是其他的什么无关东西,而是自己的生身之母。这种近乎矛盾的心理纠结,让年幼的阿钧有些不知所措。  阿钧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他开始检视家里的每间房子,这是他的日常习惯。恐怖久了的人,会把应对恐怖当做生活的一部分。尽管这种应对几乎没有什么实际效果,但它带来的心里安慰却是十分明显的。  阿钧家里的房子共有三间,两间能住人,一间放杂物。阿钧检视得很仔细,每一处角落都要把东西清空,再按流程严苛地分析物品的方位、灰尘的厚薄、空气的味道等等指标。等到全部都检视完毕,他才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杂物,诸如铁链、麻绳,甚至铁钎回归原位。  阿钧的心暂时安定了,因为他觉得自己暂时是安全的。  然而,就在这时,阿钧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看向了窗外。  02  有时候,阿钧会想起母亲生前的样子。  尽管母亲的音容笑貌早已经随她的死消失掉了,但阿钧始终忘不了第一次见到母亲时的场景。  因为从小被寄养在祖母那里,所以直到四岁那年,祖母突然过世之后,阿钧才回到自己家中,而真正见到母亲,则是在之后的某天下午了。那天的天气很好,天边挂着如团如簇的火烧云。红色的云朵随风浮动,像极了带血的柳絮。  母亲的衣着十分破旧,长发覆面,偶尔露出的面颊上带着污泥。阿钧注意到,她的脚腕上锁着一条长长的铁链,而铁链的另一端则延伸进漆黑的洞口——父亲为她搭建的小房子。  她的嘴角总是上扬,却不是笑,反而更像是旁人无法理解的痛楚。看见父亲,她一脸敌意。不过,偶然看到阿钧的时候,她那黯淡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  “以后离她远点儿。”父亲说,“她的脑袋不正常,有精神病!”  父亲的训诫不容置疑,如撼动大地的惊雷般震荡人心。  因为母亲身处屋外,所以阿钧开始在窗边远远的观望。大多数时候,那个被叫做精神病的母亲也会看向他,一次次的四目相对,但沉默无语。这样的情境,若是有矫情的文人在,说不定要写出对人生的某种慨叹。  人在回忆的时候,时间便会匆匆。  吃过晚饭,坐在椅子上的阿钧看着门外的阳光。他的眼神里似乎带有虔诚,那是在祈求夕阳能否为他再等一等。可惜,夜晚终究还是如期而至了。阿钧爬上床,并用密不透风的被子隔绝了外界与自己的联系。他没有听从父亲往日“节约电费”的嘱咐而关掉电灯,但是白炽灯所带来的昏*却让房间有了旧照片的气质,陈旧而阴森。  阿钧不敢把头伸出被子,因此闷热阻绝的空气给他的额头缀上了汗珠。他选择用听风的方式来判断危险。这种恐怖片上的办法于现实是否有效,阿钧无从查证。  窗外的风声很小,沙沙沙,树叶与树叶在互相碰撞,间或的虫鸣清脆的如同旋律的节拍。  美丽的景致往往昙花一现。等到阿钧如此想的时候,突然尖厉的狂风已经席卷而起,顺着窗户玻璃间的缝隙一点点挤了进来。阿钧屏住气,全身上下都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自己的一不小心便要招致死亡。  可是,当时间过去好久之后,大作的风声却渐渐缓和了。  阿钧知道,这不过是**的一种策略——等到他禁不住好奇探出脑袋的时候,*怪绝对就会一瞬间出现,狠狠吓他一跳。所以,阿钧保持不动,以不变应万变。果然,又过了一会儿,稍显缓和的狂风继续嚣张起来。紧接着,一阵嘈杂传入阿钧的耳道,那中间夹杂着哭喊、咒骂、混乱。咨询白癜风专家阿钧不用费力分辨,因为那种声音他每天晚上都会听到。而且他也知道,这意味着母亲就要来了。  树木被风刮得左摇右摆,时而传来枝条折断的声音,让阿钧更为心慌。  院子里的呜呜风声有了某种规律,就像是一圈圈的空气在做着圆周运动。旋风?阿钧不敢肯定,不过他却非常清楚,风所处的位置与**有着莫大的关联。阿钧想到了母亲居住的小房子,那方伸手不见五指的所在,几乎囊括了她的痛苦和悲哀,那是她化作厉*的根源。  若是复仇,她必定盘旋于此。  阿最顶尖的白癜风专家钧小心翼翼地伸出脑袋,将目光投向小房子的方位。漆黑一片的世界,可能什么也没有,可能**同样也在看着他。空旷无垠,一种神秘的力量正在彼处召唤着阿钧。  阿钧缩回被子,他并非一个喜欢冒险的人。  然而,险境之所以叫做险境,就在于它的不遂人意与无法逃脱。困顿于被子中的阿钧听到了上锁的木门在轻声开合,旋即是门口的椅子翻倒在地,然后又是地板与丝质物的摩擦。随着渐次响起的声音,阿钧已然知道,冤*正慢慢向他逼近。  一秒接着一秒,坐以待毙的境况让阿钧非常绝望。  *怪都是这样,绝不一招夺命,他们要的除了杀人,还有那种恐吓待毙者的快感。  03  有人说过,感受到恐惧的人不仅是因为孤独,而且是因为害怕孤独。  也许这句话有些道理,毕竟阿钧就是这样一个孤独惯了的人。阿钧不是没有朋友,记得在上学的时候,阿钧最好的朋友叫做阿明。  阿明是那种文人气息浓郁的人,时常会对阿钧说一些啰嗦的牢骚话,什么“富人和穷人”了,什么“自由和权利”了,什么“爱狗和圣母”了,等等等等,他的话阿钧虽都是似懂非懂,但在字里行间阿钧却感受到了矫情。可能人们在自以为生存无虞的情况下都会变得矫情,譬如阿明。阿明的父亲是本地的一位中学老师,他们家尽管不及小康,但在村里人看来,收入稳定就已是衣食无忧、令人艳羡的了。  阿明能与他成为挚友,除了一起长大的缘故,更重要的在于阿钧的爱听弥补了阿明的爱说。这段友情或许只是两个人相处的权宜之计,不过倒也维持了较长时间。直到阿钧被父亲逼着辍学,只能与忙碌和挣钱作伴,而阿明跟着为妻寻医的父亲前往遥远的远方,异地求学,很久不能回到故乡之后,他们才渐渐从对方的世界里消失了。  人生就是这样,说不定哪次的寥寥数语已是邂逅,哪次的匆匆相别即是诀别。  等阿钧醒来的时候,太阳早已升起。刺眼的光线从门窗鱼贯而入,伤感的气氛陡然间变得温暖可爱了。回想起昨晚的经历,阿钧心有余悸,他不知自己该怎么应对。母亲生前印刻在他脑海中的形象久久不愿散去,为的就是时时刻刻跳出来,给他以恐惧和不安。阿钧感觉自己的脑袋好疼,随便吃了一片药,便来到了明亮的屋外。  今天的天气不错,万里无云。与空空荡荡的天空一样,阿钧家的院子里也空空荡荡的。以前母亲居住过的位置早被父亲铲成了平地,只留下一片深色的阴影。有人说,那阴影是母亲的**在徘徊。阿钧有些无奈,虽然他比任何人都相信母亲**的存在,但是他知道的真相可能不尽如人意,因为那团暗色的形成源自那女人生前的排泄物。  经年累月,光阴不再,时间却留下了她曾存在的标识。  每当阿钧走到那里的时候,他都会选择避开。可能是父亲对小时候的他说过:“那里藏着吃人的魔*,所以你要小心。”然而,阿钧比谁都清楚,这个理由不过是一种借口,他真正恐惧的却是心理上的某种难过与悲伤。阿钧用手背抹了抹额头,冷冰冰的汗水岑岑冒出,他的头痛又加重了。他小心翼翼地踩着阴影的边缘行进,仿佛一不留意就要落入母亲留下的陷阱一般。  “阿钧!”  一声久违的疾呼,吓得阿钧心中一惊,而脚下的步子已然出错,他的左脚正踏在了瘆人的阴影之上。阿钧有些生气。等他回过头准备发作,却发现对面的人却是多年未见的阿明。  “你回来了?”  “对!”  “什么时候走?”  “三天之后。”  阿明注意到阿钧脚下的阴影,那是他离开故乡时所没有的。阿钧知道他的疑问,也知道他想问的问题,所以没等他开口,阿钧已经说道:“人是三年前死的,房子是两年前拆的。”阿明的脸上满是震惊,不过随即又淡然下来,毕竟那女人的生死跟他是毫不相干的。他能做的也只有感慨,这是阿明作为文人的本职工作。  久别重逢,阿钧把阿明让进房间。先是沏上一杯淡茶,紧接着是一阵嘘寒问暖。阿钧的这一连串程式化行为,让阿明不禁错愕。他由衷地感叹,在历经了长远的岁月之后,年纪轻轻的阿钧已然老成世故了许多,相比之下,自己却还是当初的那般幼稚。  阿明环顾四周,房间里的东西摆放的井井有条。在柜子的顶上,他看到一把短短的木刀。那是小时候,阿钧到他家玩儿时,阿明父亲做好并送给阿钧的,目的是让怕*的阿钧勇敢起来。想到这里,阿明在心中忽然一笑,他不自觉间问道:“阿钧,现在你还怕*吗?”  阿钧被阿明的问题搞得一愣。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那里就有*。”他看向了院子中的斑斑阴影。阿明随着阿钧的目光看去,但他看到的只是阳光照耀下的空旷。阿明回过头,偶然发现了桌子上散落的几粒药片。  “你该不会是被药物——”阿明的疑问未及说完,阿钧那无奈的眼神已经投射过来。阿明显得十分尴尬,毕竟现实的事情最好不要与恐怖片上的情节相联系。  阿明的家里打来电话,让阿明回家吃午饭,阿明告辞而去,但转至午后,阿明却又早早来到阿钧家中。他说他今天要住在这里,以验证阿钧的“有*”是否属实。阿钧无可奈何,虽说有人与他共患难自是求之不得,但这种自寻死路的做法还是让阿钧尤为不解。也许真正的文艺青年皆有股坚韧的倔劲儿,无畏无惧,勇敢的似乎真能视死如归。  时间走得很慢,在漫长的下午时光里,阿明与阿钧说了很多话——各自的生活或是村子的未来——但大多数都是无聊且无趣的话题。可能当阿明提及自己母亲因求医不得早已过世时,阿钧的确满腹感触,不过之后两人的沉默,却又把那久违的同理之情淹没过去。阿钧十分清楚,他们的友谊源于同乡的偶然,可是在阔别之后,那份情必然是暗淡掉了。  这样想可能很悲观,但事实就是如此。  终于捱到晚上,阿明和阿钧草草吃了饭。阳光退去亮色,村子也退去喧嚣,周身的空气开始逐渐转冷。阿钧的眉头皱如山峦,即便有曾经的挚友站在身旁,他的心跳依旧加快了好多。而阿明却显得十分兴奋,他激动的摩拳擦掌,像是准备与那**大干一场。  阿钧叹着气摇摇头。  视线来到窗外,阿钧似乎能感觉到,随着夜晚的来临,院中的那片阴影也在随之增大。黑色蔓延,一点一点地往他们这里进攻着、吞噬着。阿钧颤抖地坐回床边,只留下阿明一个人还在门口认真地张望。  04  阿钧是一个性格懦弱的人。  这是父亲对他的评语。可能他的父亲并不完全了解他,如此评价也有失偏颇,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除了与他父亲一样的沉默寡言外,其他的一切都不一样。记得小时候,阿钧被同村的孩子嘲笑,阿钧想逃跑,他们就边追边喊:  “你妈是大精神病,你是小精神病。”  “你个外地人,在我们村做什么?”  “婊子生傻子,傻子生婊子。”  邻里街坊们都出来观战,鸡飞狗跳,好不热闹,而阿钧的父亲则只是在旁默不作声。他在喝酒,喝酒的时候无暇他顾是父亲的原则。阿钧躲到不远处的阿明家里,阿明让他反锁上门,自己则来到门外,与那群气势汹汹的小孩们周旋。当然,所谓周旋,其实就是对骂。又是一阵腥风血雨,不过,最后是以阿明的完胜作结。  但回到家之后,阿钧却被喝得烂醉的父亲狠狠打了一顿,原因是他没有用拳头还击。暴力持续了三十分钟,与阿钧被追骂的时间几乎相等。  之后,父亲又把阿钧带到母亲跟前,并当着他的面强奸了母亲。母亲声嘶力竭,衣服随风而起,肮脏的长发也轻轻散落。阿钧注意到,她的眼睛中涌动着泪水。母亲忽然看向他,带着绝非精神病人该有的神情,沉沉的哀求。阿钧有些讶然,但他无能为力。他别过头去,望着深不见底的夜色不停地哭。阿钧清楚地记得,那天晚上雷雨大作,就像世界末日般的恐怖。  等人们再次见到阿钧,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了。可能阿钧并没什么变化,但有人还是从他的眼神里读出了异样的信息——他抑郁了,也神经过敏了。这自然是预料之中的情况,因为村里的老者早就说过:“有其母必有其子。”似乎他们已经从某处得到了阿钧被疾病遗传的秘密。  阿钧的胆子越来越小。在人群中,他害怕人们的议论;在孤独时,他害怕略过耳畔的风声。他不敢靠近母亲的房子,甚至不敢在窗边远望。他开始怕*,即便他从未见到过*。他觉得自己的世界里充斥着荒诞,但他却不敢悲观。矫情的阿明曾对他说过:  “穷人没有悲观的权利。”  尼采的这句理论被阿明化作了一道凶残的咒语,把阿钧困在当场。说实话,阿钧十分厌恶这句话,因为它是那么的真实。  时间一晃那么多年过去,已然物是人非。阿钧再次看向阿明,此刻的阿明较之彼时长高很多,也胖了一些,嘴角眉眼藏着笑意,一如小时候那样乐观。  窗外的风声愈加震耳,呼啸中仿佛带有冤*的哀鸣。阿钧急忙回过神,思绪却有些恍惚,他不敢相信在面临此等危机之时,自己竟还能神经懈怠。也许,有旁人在身边真能让人放松警惕吧。阿钧这样想着,突然,左脚一阵发麻,他恐惧极了,因为他清楚的记得,左脚正是他踩在院中阴影里的部位。  阿钧不用低头去看,他眼睛的余光已瞥到了脚上的那束黑色。黑色丝丝缕缕,显然是头发的模样——母亲的头发。阿钧的整个身体都颤抖起来,他很明显能感觉到,头发们一点点刺入他的肌肤,沿着血管顺流而上,来到他的小腿、大腿、腰腹,甚至心脏、大脑。他的每一个细胞仿佛都被充满,越来越膨胀,整个人的皮肤开始隆起。  阿钧慢慢意识到,那些头发是想从他身体的其他部位钻出来。果然,须臾之后,阿钧的全身开始难受起来,那种感觉可能是神经撕裂带来的疼痛,也可能是死亡降临之前出现的幻觉。此时此刻,阿钧已经分不清真实还有虚妄了。他想呼唤阿明,但为时已晚,如树藤般的黑发早就贯穿了他的喉舌。他哑了。他残存的意识告诉他需要恶心,并作呕吐状,可他无法照做,他几乎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  他快速移动尚未完全僵硬的双腿,艰难了良久,终于来到阿明的身后。他拍了拍阿明的肩膀,但阿明不为所动。他用力让阿明转过身,然而,他却看了一张长满黑色绒毛的脸。阿明那双依稀可辨的眼睛正看向阿钧,带着无声的笑意,如同阿钧母亲死掉时的那副模样。显然,阿明已然是**的化身了。阿钧拼命地想要逃跑。可惜,他的腿却被深深植根于地面,他再也不能动了。  他闭上眼睛,想要逃避这些恐怖,但他的触觉十分可靠的告诉他,那些细密的毛发正纵横于他的额头、面颊,乃至脖颈。  05  当阿钧的意识转醒的时候,他正躺在床上,全身都被汗水湿透了。看着仍身处门口的阿明,他又有些恍惚。他已经不记得,这个梦已在他的脑海中重复了多少回,但翻来覆去的情景却总能让他宛如初见。阿钧慢慢坐起来,头痛欲裂。这个时候,他的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丝曾经的记忆,那是一桩发生在母亲死掉前的往事。  那天上午,父亲早早出了门。村里的孩子们跑到阿钧家中,说要跟他一起玩游戏。阿钧十分诧异,犹豫再三,最终才答应下来。他们的游戏很简单,比跳远,胜者奖励,输者惩罚。阿钧在第一局便败下阵来,他自甘受罚,但惩罚的项目却是去脱掉母亲的衣服。阿钧感到震惊——也许这不过是他们的一场骗局。阿钧想拒绝,然而话未出口,一个孩子的拳头已经落到了他的嘴角。  血痕清晰,不容阿钧再做辩驳。  剩下的孩子们一拥而上,跑到母亲的所在。母亲挣扎着,满身的污泥也掩盖不住她的惊慌失措。“一个精神病还怕脱衣服吗?”有个声音说。众人哈哈大笑,像在赞许这句话的观点。阿钧被拉到惩罚母亲的现场,并逼迫他笑。  刚开始阿钧还面带悲色,不过渐渐的,阿钧似乎已被连绵不断的笑声感染,他的嘴角微微扬起。看着眼前肮脏可耻的女人,阿钧的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厌恶。  她是他的母亲吗?  阿钧在心中拼命地否决,她不过是一个精神病人,没有正常人的思维,也没有作为人与生俱来的善良,只会莫名其秒的哭喊与落泪,行尸走肉般令人恐惧。想到这里,阿钧忽然笑出声来,响度甚至比其他人还要大。这是阿钧人生中第一次如此放肆,以胜利者的姿态,站在强者的队列里。  父亲回到家的时候,孩子们的游戏已经结束。当父亲看到母亲飘落在地的衣服时,勃然大怒的他顺手拿起铁钎就抡了上去。而且一边打,一边还嚷嚷着:“当初买你花了多少钱,身子被人看了还活着做什么?婊子!婊子!……”父亲越打越狠,站在远处的阿钧甚至听到了肉被撕裂的声音。  阿钧闭着眼,他讨厌这种血腥的残杀。  可就在这时,他突然感到脚踝处的一抹温暖。他睁开双眼,却看见一片带发的头皮——发丝乌黑,血迹殷红,正好落在阿钧的脚踝。他想用力踢开,头发却像长在了他的皮肤上似的,分毫未动。阿钧有些惊慌,蹲下身体,仔细拆解母亲的乱发。不知过了多久,阿钧终于挣脱开来。他跑到水边,把有血痕的地方清洗了三四十遍。  …… ……  “真他妈野蛮!真他妈该死!”  阿明的声音突然打断了阿钧的回忆。阿钧看向门口处的阿明,没想到阿明也在看他。  “发生什么事了吗?”  阿明摇摇头:“就是想骂一骂。”说完又把头转向了门外。  阿钧的精神又恍惚了,虽然阿明的话没有言明,但是所谓野蛮,所谓该死,显然也把他骂了进去。看着阿明的背影,一股凛凛正气悄然生发,而回望镜子中的自己,阿钧看到的,分明已满是罪恶。  屋外的黑色逐渐转淡,在经历一场噩梦之后,厉*显然不会再来了。这样想着,阿钧的神经暗暗松弛下来。他重重呼出一口气,还有一天,父亲就要回来了。  “要不咱们请个法师来驱驱*,超度一下吧。”阿明说。  阿钧一愣,沉默了良久后,他轻轻点了头。  06  阿钧始终认为,所谓超度,不过是活人演给活人看的把戏,冤*是否转生活人又怎能知晓?幼年时,祖母虽常常跟他讲一些虚无缥缈的暗黑童话,来警告他切勿调皮捣蛋,但在更为久远的时间中,素来不信*神的父亲却主导了阿钧的思考方式。  这两种完全割裂的逻辑使阿钧经常不知所措。  然而即便人生这般复杂,做出选择却也十分简单。比如这次阿钧选择的“驱*超度”,就算那只是活人之间的无功徒劳,可阿钧需要的也只是心理上的某种安慰。  近中午的时候,阿明从邻村请来一位道士。  因为阿钧不知道母亲的姓名,甚至年龄籍贯,实际上,父亲也不知道。所以当装神弄*的道士询问母亲的生辰八字时,阿钧竟然哑口无言。道士冷哼一声:“你们村怎么都这样?”阿钧不敢还嘴。道士摇摇头:“你这可得加钱呀!”说着双手一辉,*符左右飞舞,如同一阵晃人眼睛的纸雨。紧接着道士又把蜡烛燃起,小小火焰烧起符纸,浓烟缭绕,阿钧禁不住咳嗽了几声。  驱*活动进行了两个小时,等*符最终都化为灰烬之后,道士将之放入一盆清水。他嘱咐阿钧,把水倒在院中的阴影之处,阿钧照做了。道士又说:“她被埋在异乡,不能*归故里,你们需要带一块她的骸骨远离此处,才能最终消除*患。”  阿钧送道士离开,刚出门却遇到了早归的父亲。父亲脸上的横肉跳动着,嘴里不断散发着酒气。看见道士,那个男人有些生气,他抓住了道士的衣领。道士左右挣扎,却无法逃脱。男人重重将道士摔在地上,一声脆响,显然道士的某处骨骼断裂掉了。阿明想上前阻拦,被轻而易举地推开了。阿明看向阿钧,阿钧只是低着头。  道士怒火中烧,扬言要用道家秘术杀死眼前的男人。可是,未及他的咒语说完,男人的巴掌已经打过去,又一声脆响,道士侧翻在地。  男人还不解气,在道士的身上啐了三四口唾沫。  闹剧结束的很快,因此来看热闹的人们不得不悻悻而归。下午的时候,道士的家人们蜂拥前来助阵,可看到父亲凶狠的表情,他们却又胆怯了。这似乎也正好印证了在父亲面前,*神都要敬畏三分的名声。  阿钧因私自让道士进门,被父亲锁在家里。站在窗前,看着远处正用水泥把院中阴影封存起来的父亲,阿钧忽然感伤起来。因为此时此刻,生活的形式虽与往日如出一辙,可心境心情自然已大不相同。不过可惜的是,就算不同,他又能怎么办呢?说到底,他只是无能为力,学着阿明暗自悲悯罢了。  然而,就在阿明要离开的那一天,泥淖般的生活发生了变化。  二叔找到阿钧的父亲,说阿明盗取了阿钧母亲的一些尸骨,正准备离开村子。父亲相当震惊,因为事态紧急,所以父亲召集本家的几个兄弟,并叫上阿钧,一同去追截阿明。阿明乘着自行车,很快就被几辆摩托车围在路上。  男人把阿明的全身上下扒得干干净净,最终只在他的背包里找到几块白骨。那男人用石头将白骨砸碎,撒于路旁的土壤之中,白光点点,就在这个时候,清风吹拂,那白色已然无踪。  男人冷笑着说道:“她生是村里的人,死是村里的*,就算是冤*,也休想跑出去!”  阿钧注意到,裸身的阿明蜷缩在地面上,眉头如山,他也许是在矫情地想:人生之中的很多东西即便可以被质疑,也无法被改变。阿钧看着此时的阿明,眼睛忽然模糊起来,但他看向阿明的眼神始终没有移开。  阿明重新见到他父亲的时候,那个一头花发的男人正坐在窗边的椅子上,面容平和,一如阿明远归老家前与他分别时的模样。他看到阿明,便笑着问:“怎么样,事情还顺利吗?”也许这个问题根本不用问,因为阿明的脸上写满了沮丧。阿明摇摇头,站到父亲身旁。父亲示意他坐下来,他却故意忽视掉了。  看着身边的这个男人,阿明忽然有些恍惚。这个男人优雅,干净,待人温和,显然是个不错的结婚对象。阿明轻声说:“我和我妈都很幸运。”他口中“幸运”自然是与阿钧的处境相比较的,毕竟一样的人生劫难,结局却有天壤之别。  阿明第一次知道母亲与阿钧母亲如出一辙的遭遇,是在母亲病逝的前一天。那天下午,这个优雅的男人坐在阳光照不到的阴影处,向阿明一字一顿地讲述那段血痕斑斑的历史。随着故事情节的快速推进,阿明的情绪也从震惊变为愤怒。阿明不禁吼叫:“你们这些社会的败类、人渣,拐卖妇女、可恶至极!你们不仅强奸了她们,也强奸了整个人类社会!你们都他妈该死!该死!……”  阿明骂了很长时间,而且越骂越生气。他来到窗边,对着窗外高楼林立的城市嘶喊、诅咒。所谓书生意气,也许就是这般。骂声持续了两个多小时,最后,疲惫不堪的阿明蹲坐在地,他的手抚摸额头,纷纷坠落的汗珠让他作出决定,他要返回老家把阿钧的母亲解救出来。  然而,及至今日,心绪犹在,但现实无情。身旁的这个男人嘴角微扬,像是在嘲讽阿明的稚气未脱。阿明无心理会他,而是把目光投向更远的远方。他的眼神中带着十二分的坚定,此刻若阿钧在旁,决计会认为这不过是文人的矫情吧。  那天晚上,阿明做了一个梦。在梦中,他见到了母亲,也见到了阿钧的母亲。形单影只的她们踏上了各自的归途,她们笑着朝阿明挥手作别,阿明却不由得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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